"钧座,"李振唐捧着个紫檀匣子进来,"真要带这个?"
匣子里是把勃朗宁手枪,比利时原厂编号还清晰可见。于学忠取出枪掂了掂,忽然笑了:"记得民国二十五年,汉卿送我这把枪时说什么?'孝侯兄,这玩意比烟土强,至少能保住气节'。"
院外传来三声布谷鸟叫——约定的信号。于学忠把手枪放回匣中:"留给王勇吧。"他拿起桌上的将官帽,手指抚过帽檐处的磨损,那是长城抗战时被弹片擦的。
码头上,一艘小渔船在雾中若隐若现。于学忠把装着证件的皮箱交给李振唐:"送到后立刻销毁。"箱子里是他亲笔写的《告旧部书》,嘱咐东北军袍泽勿参与内战。
"钧座保重。"李振唐声音哽咽,"等风声过去..."
"没有于学忠了。"老将军打断他,从怀里掏出枚铜钮扣,"把这个交给王老板,就说...故人已乘黄鹤去。"
江水拍打着石阶。于学忠忽然按住副官的肩膀:"振唐,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少帅时,他穿的什么衣服?"
李振唐一愣:"好像是...藏青色学生装?"
"不,是白色西装。"于学忠望向雾茫茫的江心,"那天他刚从欧洲回来,说中国军人最缺的不是枪炮,是..."话没说完,他转身踏上跳板,身影很快被雾气吞没。
渔船吱呀呀地摇向江心。艄公是个满脸皱纹的老汉,操着浓重的川东口音:"先生坐稳喽,这雾天行船,最要紧是莫回头。"
于学忠真的没有回头。他面朝东北方向,听见雾中传来早班渡轮的汽笛,像极了当年奉天兵工厂下工的哨音。船身摇晃间,一滴水珠落在他手背上,不知是江水还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