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焦坑的边缘,新垒起的石台粗糙而沉默,像一块巨大的、尚未凝固的血痂。石台顶端,那个粗糙的、脸盆大小的泥坑里,暗金色的铜水正缓缓失去熔岩般的光泽,由刺目的亮金沉淀为一种厚重、冰冷、带着金属血腥气的暗红。它不再是流动的火焰,而是凝固的、带着余温的金属块,表面布满了粗糙的砂眼和矿渣的凸起,如同一颗被强行剜出、仍在微弱搏动的巨大心脏。
草籽站在石台前,背对着那滩逐渐冷却的铜块。他身上那件缝着旧铜片的兽皮早已被汗水和烟火浸透,紧贴着皮肤,散发着浓烈的亵渎甜腥与灼伤溃烂的恶臭。但他站得笔直,如同扎根在焦土中的铁木。他的目光,越过匍匐在地、在闷热与恐惧中瑟瑟发抖的族人,死死钉在焦坑对面那片茂密、沉默、如同巨兽蛰伏的莽林深处。
鹿角部落的威胁,像悬在头顶的、淬毒的燧石矛。昨夜派出去警戒下游水源的哨兵,带回的消息如同冰水浇头——对岸的蕨丛里,鹿角人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时隐时现,他们磨砺武器的声音清晰可闻,如同饿狼磨牙。报复的腥风,随时会裹挟着杀戮的暴雨降临。
部落需要一个核心。一个能凝聚所有恐惧、所有绝望、所有微薄力量的,像那根曾界定生死的木桩一样冰冷坚硬的核心!需要一把刀!一把能砍向敌人喉咙、也能砍向内部任何动摇者的刀!而这把刀,必须由最沉重、最冰冷的金属铸就!
草籽猛地转身,面向石台上那滩冷却的暗红铜块。他的声音在死寂中炸开,嘶哑却如同滚雷碾过焦土:
“石脊!铸杖!”
石脊佝偻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浑浊的老眼看向那块沉重的、布满砂眼的暗红铜块,又看向草籽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杖?用这凝聚了无数血肉和恐惧的铜块?铸成什么样子?他茫然无措。
草籽不再看他。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刻刀,扫过旁边堆积的工具和材料。他大步走过去,捡起一根手臂粗细、笔直坚韧的硬木长杆。这是之前支撑兽皮风囊的骨干,被烟火熏得焦黑,却依旧坚硬。他又拿起几块之前用铜尖硬砸出来、尚未熔炼的、边缘锋利的暗红铜片,还有几片磨得极其锐利的燧石薄片。
他走回石台旁,将那根焦黑的硬木长杆重重顿在泥地上。然后,他用燧石刀,在长杆顶端用力刻挖出一个深槽。动作粗暴,木屑纷飞。
“把铜水,”草籽的声音毫无波澜,指向泥坑中那块暗红的铜块,“倒进这个槽里!”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几块锋利的铜片和燧石片,“把这些……塞进去!一起浇!”
石脊倒吸一口冷气!他瞬间明白了草籽的意图——不是单纯的铸一根铜杖!是要在铜水浇铸核心的同时,将最锋利的杀戮之刃,如同骨骼般,深深嵌入这权力的权杖之中!这将是力量的象征,更是血腥统治的具现!
石脊枯槁的手开始发抖。但他不敢违抗草籽那如同实质的威压。他嘶哑地指挥着仅存的几个还能行动的学徒。巨大的兽皮风囊再次被拉开、合拢,强劲的气流裹挟着火焰,猛烈吹向泥坑中那块暗红的铜块。
嗤嗤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