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带着刺鼻的硫磺和金属腥气,如同不散的怨魂,死死笼罩着焦坑边缘这片新划出的区域。空气滚烫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烧红的砂砾。七八个用焦黑石块和湿泥勉强垒砌起来的土包,像巨大的、腐烂的毒瘤,匍匐在焦黑的土地上。土包顶端敞着口,里面火光跳跃,暗红色的光芒舔舐着坑壁,将蹲在坑口的人影扭曲成张牙舞爪的鬼魅。
这里是“烧铜处”。
草籽站在最大的一个土包旁,汗水如同小溪,顺着他枯瘦的脸颊和脖颈往下淌,在胸前那块紧贴着皮肤、散发着灼热和亵渎刺痛感的旧护具铜片上,蒸腾起丝丝白气。他脸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灰,只有眼睛依旧锐利如鹰,死死盯着坑口内翻腾的火焰和火焰中若隐若现的、暗红色的矿石块。
火是生的希望,也是死的陷阱。几天前,第一个尝试用篝火直接烧炼矿石的年轻战士,在矿石突然爆裂时靠得太近,被飞溅的灼热碎块和毒烟瞬间吞噬,惨叫着在火堆里翻滚,最终化作一团焦黑的、散发着熟肉恶臭的残骸。那凄厉的惨叫和刺鼻的气味,至今萦绕在每个人的鼻尖和噩梦里。
“加柴!硬柴!”草籽嘶哑的声音穿透浓烟,带着不容置疑的铁律。
旁边一个头发花白、手臂布满新旧烫伤疤痕的老者——石脊,是部落里唯一有过烧制陶器经验的老人,此刻正佝偻着腰,用一根前端烧焦的长木棍,小心翼翼地拨弄着坑底的矿石和燃烧的木柴。听到命令,他枯槁的手臂颤抖着,将旁边堆放的几根手臂粗的硬木用力推进坑口。火焰猛地一蹿,发出贪婪的噼啪声,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逼得石脊踉跄后退一步,剧烈地咳嗽起来。
另一个土包旁,一个年轻的学徒正用简陋的皮囊对着坑口缝隙鼓气。他鼓得面红耳赤,脖子上青筋暴起,简陋的皮囊发出漏气般的噗噗声,送入的风却微弱得可怜。坑里的火焰只是懒洋洋地晃了晃,矿石依旧顽固地暗红着,毫无熔化的迹象。学徒绝望地看向草籽。
“废物!”草籽的声音冰冷,目光扫过其他几个同样效率低下的鼓风点。人力鼓风,太慢,太弱!火不够猛,矿石就永远是石头!
他的目光落在旁边一堆被砸碎的矿石上。那是之前用石砧和铜尖硬砸出来的,耗费了巨大的人力,才得到一些零碎的、大小不一的暗红铜粒和铜片。效率低下得令人发指。必须让石头自己流出来!必须让火烧得更猛!
一个念头,如同淬火的铜水,在他被烟熏火燎的脑海中骤然成型——风!需要更大的风!需要像昨夜那场冲垮鹿角堤坝的狂风一样的力量!
草籽猛地转身,大步走向堆放工具的区域。那里堆放着几根之前用来支撑帐篷、相对笔直粗壮的长木杆。他抓起一根,掂量了一下,又看向旁边收集来的、相对完整的、鞣制过的兽皮。那是从之前死去族人的遗物上剥下来的。
“你!你!过来!”草籽点出两个相对强壮的战士。他不再解释,直接动手。他用燧石刀割下两大块鞣制过的坚韧兽皮,又用藤蔓纤维搓成的绳索,将兽皮的一端死死绑在两根长木杆的顶端,绷紧,形成一个巨大的、粗糙的皮口袋。然后,他将两根木杆的下端交叉固定,用绳索捆死,做成一个巨大而简陋的“V”字形支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