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坑边缘的夜,冷得刺骨。铅灰色的天空吝啬地挤出几点寒星,光芒被浓重的黑暗吞噬。风像淬了冰的刀子,刮过焦黑的深坑,卷起灰烬和残留的亵渎甜腥,抽打在蜷缩的幸存者身上。兽皮早已破烂不堪,难以抵御这深入骨髓的严寒。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婴儿被冻醒的微弱啼哭,还有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因寒冷和饥饿而发出的呻吟,在死寂的夜里织成一张绝望的网。
草籽背靠着一块冰冷的岩石,面对那个在黑暗中如同蹲伏巨兽的粗糙铜碗。石斧横放在膝头,斧刃上深褐的血痂在微弱星光下泛着幽暗的光。他身上的破烂兽皮如同薄纸,寒风轻易地穿透,带走所剩无几的体温。他需要活动,需要让血液流动起来对抗这要命的寒冷。
他站起身,僵硬地跺了跺冻得麻木的脚。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焦坑边缘那些散落的、扭曲的暗紫色金属碎片。昨夜拜祭铜碗时投入碗中的那些。他走到坑边,弯腰捡起一块。碎片边缘依旧锋利冰冷,残留的亵渎气息让指尖传来细微的、如同被冻伤的刺痛。
他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这块冰冷、粗糙、带着死亡和疯狂余韵的金属片。指尖划过锋利的边缘,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
“嘶……”草籽吸了口冷气,猛地缩回手。借着微弱的星光,他看到自己枯瘦的食指指腹被割开一道细小的口子,深红的血珠迅速渗出,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暗色的一点。
他下意识地想将碎片扔掉,指尖的刺痛和那残留的亵渎感让他本能地厌恶。但就在抬手欲丢的瞬间,他的动作僵住了。
指尖的伤口暴露在寒风里,钻心的疼。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单薄的、布满破洞的兽皮,又看了看手中这块边缘锋利的金属片。一个极其模糊、如同冰层下暗流般的念头,在他被冻得麻木的脑海里极其缓慢地浮现:这东西……这么硬……这么利……要是……要是能挡住……
他猛地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荒谬的想法。这是伪神的残骸,是亵渎的碎片,是带来毁灭的东西!怎么能……
就在这时,焦坑另一侧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哼。是那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女人。她蜷缩在冰冷的泥地上,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身体筛糠般抖着。她裸露在外的小臂上,一道被寒风割裂的、翻卷着灰白冻疮的伤口,在星光下显得格外刺目。旁边一个老人枯槁的手背上,也布满了同样的冻裂伤。
寒冷和裸露的皮肤,正在无声地吞噬着他们本已脆弱不堪的生命。
草籽握着金属碎片的手指,猛地收紧。冰冷的、带着亵渎气息的金属边缘硌着他的掌心。那模糊的念头,在眼前这些冻裂的伤口映照下,如同被浇上了油的火星,骤然变得清晰而灼热——挡风!挡住这该死的风!挡住这割肉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