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如墨,倒映着沟壑上方狭窄、灰暗的天空。草叶枯坐在潭边,冰冷的岩石寒意透过薄薄的麻衣,直渗骨髓。她望着幽暗的水面,那沉入潭底、承载着部落最后种子的藤筐早已不见踪影,唯有系在岸边石棱上的藤索,在刺骨的水流中微微颤动,如同垂死者的脉搏。粮仓方向飘来的、清理霉烂种子后残留的恶臭,混合着草药棚里岩山伤口化脓的腥甜与秦霄身上散发的、如同冬日腐叶般的衰败气息,在死寂的空气中交织成一首绝望的挽歌。
第六十五个绳结,浸染着寒潭水的阴冷、霉烂的恶臭与濒死的衰败,被草叶用冰冷麻木的手指系紧。它沉甸甸地悬垂着,记录着冰封的希望与无声的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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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的匮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被石磨(磐心磨)碾出的、混合着糠麸的粗粉糊糊,每日的分量已缩减至仅能勉强维持生命体征。战士们握着武器的指节因消瘦而凸起,眼神却死死盯着沟洫之外——穴熊部落营地中心,那座用无数巨木捆扎、覆着多层湿兽皮的原始攻城塔,在无数穴熊战士的号子声中,正被缓缓推向最后的组装位置!塔顶平台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寒光(缴获的青铜短剑?),如同死神缓缓睁开的独眼。
“明天…最迟后天…”疤脸仅存的右眼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干裂,“那东西…就要推过来了…”他巨大的手掌死死攥着一块边缘锋利的燧石,指缝间渗出血丝。沟壑内残存的防御力量,在这钢铁与巨木的怪物面前,脆弱得如同蛋壳。
草叶麻木地搅动着陶釜里稀薄得几乎透明的糊糊。釜底沉淀着粗糙的薯皮纤维和无法磨碎的坚果硬壳。她舀起一勺,喂向昏迷的岩山嘴边。岩山滚烫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了一下,糊糊顺着嘴角流下,混入胸前那散发着恶臭的脓血绷带中。草叶的手顿住了,眼中一片死寂的灰暗。
她又舀起一勺更浓稠些的(仅有的少量精菽粉调成),走向秦霄。秦霄躺在冰冷的草铺上,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青白,呼吸微弱得如同蛛丝,唯有眉心那一道深如刀刻的竖纹,依旧固执地紧锁着,仿佛灵魂被囚禁在无边的痛苦炼狱之中挣扎。草叶用木勺小心地润湿他干裂起皮的嘴唇,冰凉的糊糊沾湿了唇纹,却无法渗入分毫。
“执火者大人…您醒醒…”草叶的声音低如蚊蚋,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哀求,“种子…冰封了…但…我们还能等到春天吗?那怪物…就要来了…”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秦霄那紧闭的眼皮之下,眼球开始剧烈地、无规律地转动!幅度之大,甚至牵动了眼角的皮肤!与此同时,他那如同风中残烛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而紊乱,胸膛微弱地起伏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怪异声响!
“执火者?!”草叶惊得差点打翻陶釜!她扑到秦霄身边,双手颤抖地按在他冰冷的额头上。没有发烧,反而是一种刺骨的冰凉!但那眼皮下疯狂转动的眼球和急促的呼吸,却显示着意识深处正经历着无法想象的剧烈风暴!
“草叶姐!怎么了?”石猴闻声冲了进来。
“执火者大人…他…他的眼睛…”草叶语无伦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