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窗台,洛倾颜指尖轻轻压在温控模块的校准钮上,指腹感受到一阵细微的震动——装置终于稳定了。她呼出一口气,抬眼看向身旁的顾母,对方正低头检查花泥的湿度,眉头微蹙,却没再说话。这沉默不再是隔阂,而像是一种默契的等待。
“三段升温,冷香引路,暖香定魂。”洛倾颜轻声说,像是在确认,也像在安抚,“光只照枝梢,不抢主枝的风头。”
顾母抬眼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从柜子里取出那支沉香木粉,指尖捻起一小撮,撒在花泥边缘。香气缓缓浮起,初时清冽如松林晨雾,片刻后渐渐转为温润的檀意。她没多言,只是将手套递还给洛倾颜:“七点整,布展开始。”
洛倾颜接过手套,棉质的布料还带着昨夜熬夜修改设计时留下的折痕。她没再翻看素描本,因为那幅《春未尽》早已刻进心里——垂枝梅为主骨,枯枝与新芽交错,底座复刻了那只旧花器上的裂痕,温控装置藏于其下,光影如晨雾流动,香气随温度渐变。这不是对传统的颠覆,而是让记忆有了呼吸的节奏。
两人一前一后推着作品进入展厅时,天光已亮。四周陈列的作品大多规整肃穆,青瓷配松枝,竹筒插兰草,评委们踱步其间,神情专注。有人瞥见《春未尽》底座的裂痕,微微皱眉;也有人注意到那道若隐若现的光影线,驻足片刻。
“这是科技装置?”一位评委走近,语气带着审视,“插花是静的艺术,何必加这些机关?”
洛倾颜没急着解释,只是轻声道:“您能闻到吗?三秒前是松香,现在是不是多了点暖意?”
评委一怔,鼻尖微动,果然察觉香气在悄然变化。他眯起眼:“你这是……用温度控制释香?”
“是。”洛倾颜点头,“我们想让花‘说话’。不是靠灯光炫目,而是让人在靠近时,闻到时间的流动。”
评委没再说话,只是俯身细看那道裂痕。裂口边缘被精细复刻,釉面光泽与原器一致,甚至连修补的纹路都一丝不差。
“这裂痕,有故事?”他问。
洛倾颜还没开口,顾母已上前一步,声音沉稳:“是我母亲留下的。她说,传承不是完美无缺,而是摔过、修过,还在用。”
评委沉默片刻,轻轻点头,转身离去。
展签上,“春未尽”三字笔力遒劲,落款处却让不少人驻足——“顾氏·洛氏”。有人低声议论,有人拍照记录。那不是署名,是宣告。
比赛进入终轮评选时,最后一组作品《寒泉孤影》登场。纯白瓷瓶,孤松一枝,技法无可挑剔,评委们频频点头。主评委沉吟片刻,忽然转向洛倾颜与顾母:“你们的设计很新颖,但我有个问题——如果母亲和女儿对花的理解不同,该如何传承?”
展厅瞬间安静。
洛倾颜走上前,指尖轻轻抚过花器上的裂痕:“传承不是复制。这道裂,是我们一起修的。她教我守心,我带她看光。旧伤也能发光,只要有人愿意修。”
她话音未落,顾母已接道:“她让我明白,守住心,比守住形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