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斜地切过窗台,落在书桌一角。钢笔静静躺在台灯下,水晶贴着木质桌面,映出一小片粉晕,像被阳光吻过的露珠。
洛倾颜的手指拂过笔身,温的。她没拧动笔帽,只是轻轻推了推,让它更靠近光一些。昨夜那句“我在”,还悬在心底,没落下去,也没升起,像一颗沉在清溪里的石子,不响,却让水流绕着它转。
厨房传来水声,她起身去煮咖啡。刚按下开关,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顾逸尘的消息:“我妈想见你。”
她盯着那行字,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不是“有空吗”,也不是“要不要来”,而是“想见你”。三个字,轻得像风,却压得她呼吸慢了半拍。
她回:“好。”
没问时间,也没问地点。有些事,已经不需要再问了。
顾家书房,窗帘半拢。顾母坐在藤椅上,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只旧瓷碟,边缘的缺口抵在指腹,来回划着。
顾逸尘站在窗前,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领带松了一半。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母亲。
“她真用了我晒的桂花?”顾母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么。
“嗯。”他走近两步,“她跑了三条老街,就为了找一块透气的素绸。手被针扎破了,血滴在布上,她没换,继续绣。”
顾母的手顿了顿。
“她不是为了讨好你。”他声音沉下来,“她是想,以后每年秋天,都能和你一起摘桂花,一起晒,一起收进罐子里。她说,那不是仪式,是家人该有的习惯。”
顾母没抬头,目光落在碟子上。干桂花粒粒分明,有些已经褪了色。
“你觉得,我太苛刻了?”她问。
“您只是怕。”顾逸尘说,“怕她不懂这个家,怕她不在乎。可您忘了,她比谁都懂——她知道您听《贵妃醉酒》时会闭眼,知道您晒桂花要选南墙,知道您从不用塑料袋装干花。”
顾母猛地抬眼。
“她不是在讨好。”他重复,“她在努力成为这个家的一部分。而您,一直在用‘配不配’去衡量一个愿意低头捡起您掉落桂花的人。”
空气静了片刻。
顾母缓缓放下瓷碟,指尖在缺口处停了停。“我……昨天梦见我母亲了。”她忽然说,“她临走前,把这碟子交给我,说‘好东西要留给真心待它的人’。”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是不是,搞错了?”
顾逸尘没回答,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
“我想见她。”顾母说,“不是以未来婆婆的身份,是……以一个,同样怕失去的人。”
洛倾颜开门时,顾母正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个竹编小篮,里面是新晒的桂花,金黄干燥,香气清冽。
她没穿旗袍,也没戴珍珠项链,只一件素色开衫,头发随意挽着,像街坊邻里间最常见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