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身的温热尚未褪去,那行颤抖的字迹仍浮现在纸上。洛倾颜轻轻合上笔记本,指尖在笔帽上转了一圈,水晶微光一闪,随即沉寂。她没说话,只是将笔稳妥地插进包内侧的暗袋——那里贴着心脏的位置。
三小时后,上海展厅的灯光缓缓亮起。
第一场“被听见的时刻”城市体验展,正式开启。
展馆入口没有红毯,也没有喧闹的迎宾。一扇半透明的磨砂门后,是被刻意压暗的空间。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雪松香,不浓,却让人脚步不由放轻。市场部原本提议加个打卡装置,带点互动游戏和抽奖环节,被洛倾颜一句“他们不是来玩的”拦了下来。
“我们不是在办展,”她在晨会时说,“是在搭一个可以喘口气的地方。”
玻璃墙上已贴满便利贴,大多是空白的,或只写了一个字。有人写下“对不起”,又用橡皮擦掉;有人反复描摹“我想你了”,笔迹深得几乎划破纸面。角落里,一个茧形小屋静静立着,内部只有一张矮桌、一盏暖光台灯,和一面可擦写的玻璃墙。设计图是她用“时光回溯之情感共鸣笔”写下的答案——“暗一点,安静一点,像有人背对着你坐着。”
她站在展馆中央,看着第一位参观者走进茧屋。那是个穿灰色风衣的女人,坐下后许久未动,最后才提笔写下:“我离婚那天,没哭。但昨天梦见他叫我小名,我醒了就再也睡不着。”
字迹浮现的瞬间,洛倾颜包里的笔轻轻一震。
她没急着查看,只是转身走向门口。顾逸尘正站在外厅,西装笔挺,神情疏离。他昨晚临时答应出席,却坚持不发言,只剪个彩就走。
她走近,没说话,只是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腕。
金手指的水晶泛起微光——不是粉,而是浅灰,像云层压得很低。
“你紧张了。”她低声说。
他没否认,目光落在展馆深处。
“不是让你说,是让你看。”她牵起他的手,往互动墙走,“你看那边。”
一位老人正用指尖在玻璃上缓缓写字:“老伴,今天阳光很好。”写完,他轻轻拍了拍玻璃,像在抚摸什么。
顾逸尘的脚步顿住了。
洛倾颜没再拉他,只是退后半步,留他独自站着。她知道那句话刺中了什么——他母亲走的那天,阳光也好得过分。他坐在空荡的客厅里,一句话没说,整整坐了一天。
展馆里很静,只有笔尖划过玻璃的沙沙声,和偶尔一声轻叹。
半小时后,北京和成都的分会场同步开启直播。三地画面在控制室的屏幕上并列呈现,数据悄然跳动。上海场人流平稳,成都场已有用户开始自发组织“无声对话”——两人背对背坐着,在纸上写下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再悄悄交换。
北京场起初冷清,直到傍晚时分。
一个穿校服的女孩在便利贴上写下:“因为顾总也在听。”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还是拍了下来,传进后台。
洛倾颜看到时,正站在上海展馆的主墙前。她让技术团队把昨夜笔尖浮现的那句话投了上去——“有人在听,所以我不再是空的。”
字体不大,灰白色,像一句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