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把花园里的绣球花瓣卷起几片,轻轻拍在礼堂的玻璃门上,像谁在迟疑地叩门。室内已空,唯有余晖斜照,将地毯染成一片暖金。方才喧闹的人群如潮退去,只留下散落的花瓣与尚未收走的签到簿,静静伏在长桌一角。
洛倾颜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顾逸尘掌心的温度。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是微微仰头,看着窗外天色由橙转粉。他也没催她,只将她肩上的西装外套又拢了拢,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一场未醒的梦。
“刚才那句话,”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融进风里,“你说要抢走我——”
她转头看他,眉梢微挑:“怎么,反悔了?”
他没答,只是嘴角一动,目光却沉了下来。那神情不似玩笑,倒像在确认某种深埋已久的信念。她忽然明白,他是想把这一刻,从公众的掌声与镜头中剥离出来,只属于他们两人。
于是她没再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他便牵着她,往回走了几步,重新站回仪式区中央。红毯尽头,花柱依旧挺立,一只纸鹤被夹在签到簿里,金粉在斜阳下微微发亮。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双手缓缓抬起,像是在确认她是否真实存在。
然后,他将她拥入怀中。
没有言语,没有试探,只是一个毫无保留的拥抱。他的手臂收得极紧,仿佛要将她嵌进自己的心跳里。她闭上眼,脸颊贴着他西装的布料,听见他呼吸微颤,像是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
这一刻,婚礼的喧嚣、誓言的重量、重生的执念,全都退成了背景。只剩下彼此的体温,和胸腔里同步起伏的节奏。
她忽然觉得胸口一暖。
包中的钢笔,水晶悄然闪烁了三次,光晕柔和,像心跳的节拍。她没睁眼,也没去拿它。这光芒来得自然,仿佛不是她启动了金手指,而是金手指因他们的情感共鸣,自行做出了回应。从前,她需要转动笔帽才能感知他的情绪;如今,它竟在无意识间,与他们的心跳同频。
她指尖轻轻蜷了蜷,环住他的背。十年了。从她重生归来,第一次在公司楼下捡起他被风吹散的文件,到如今被他紧紧拥在怀里,她曾以为自己是在追赶命运,可此刻才明白——她抢回来的,从来不是一段错过的缘分,而是一个敢于直视爱、接受爱的自己。
他埋首在她发间,呼吸轻缓,却带着某种克制的颤抖。她知道他在想什么。那场火灾,那九十九只纸鹤,那个躲在柴房里啃冷饼的男孩……他曾以为自己不配被爱,直到她一次次用行动告诉他:你值得,你早就值得。
风从半开的窗缝吹入,卷起一角纱幔,轻轻飘落。那片白纱恰好覆在签到簿上,将纸鹤温柔盖住,像为一段执念画上句点。她没看见,也没在意。她的世界此刻只有他——他的体温,他的呼吸,他掌心传来的力道,都在无声诉说着比誓言更深的东西。
许久,他才稍稍松开怀抱,却没有退开。他仍圈着她,额头轻轻抵住她的,像在确认这一瞬的圆满是否真实。
“刚才的誓言,”他低声道,“我想再感受一次。”
她笑了,眼底泛着光:“不是已经感受过了?”
“不够。”他声音很轻,却坚定,“公众的见证,是给世界的。可这个拥抱——”他顿了顿,指尖抚过她耳侧一缕碎发,“是给我的。”
她心头一软,抬手覆上他的手背,轻轻摩挲。然后,她从包中取出那支笔,没有转动笔帽,只是静静摩挲着水晶。光晕温润,不刺眼,却持久。
他低头看着那支笔,忽然伸手,覆上她的手。
“它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会走到今天?”他问。
她望着他,眸光清亮:“它等的不是笔,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