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落在蒲公英的绒毛上,风一吹,便散了。我站在原地,没有回头。掌声还在身后起伏,像潮水拍打岸边,热烈却短暂。那掌声属于一个被揭穿的谎言,属于一次短暂的胜利——学生会主席在全校大会上承认了考试成绩篡改的事实,摄像头记录下了他与后勤主任密谈的画面,证据确凿。可我知道,这掌声不是终点,只是中途的回响。
真正的战场,从来不在聚光灯下。
我转身离开广场,脚步平稳,校服下摆被晚风吹得轻轻摆动。人群的喧闹渐渐被抛在身后,教学楼之间的林荫道安静下来,梧桐叶在头顶沙沙作响,像低语,像警告。脚下的石板路有些裂痕,缝隙里钻出几株细弱的草,在风中微微颤抖。我低头看了一眼,忽然想到蒲公英的种子——它们不扎根,却能飞越围墙,落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生根。
我伸手探进校服内袋,指尖触到那支金属外壳的录音笔,冰凉而坚实。它曾藏在袖口,录下了那场决定性的对话。现在,它被轻轻放回贴近胸口的位置,仿佛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那一刻,我甚至能感觉到它的震动,像是某种回应,提醒我:你已经无法回头了。
它不再只是证据,而是一种提醒——沉默的人一旦开口,声音就会有重量。而重量,会引来反击。
旧实验室的门在我身后合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是世界被重新上锁。窗帘依旧拉紧,只在边缘漏进一丝灰白的光,斜斜地切过桌面。空气里浮着淡淡的金属与电路板混合的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灰尘味,像是时间在这里停滞了太久。墙角的示波器还亮着微弱的绿光,像一只不肯闭眼的守夜人。林悦走前没关电源,三台笔记本还连着充电线,屏幕暗着,像沉睡的眼睛,又像在等待某个暗号。
我打开其中一台,键盘敲击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输入密码,指纹验证通过,调出一个加密文件夹,标题是“226”。
那是三个月前的事。
那天傍晚,我路过地下停车场,天色阴沉,空气中飘着雨前的湿气。我本是去取落在社团室的U盘,却在拐角处看见后勤主任老周和一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站在一辆黑色轿车旁。他们没说话,只交换了一个U盘。动作极快,像一场早已排练好的交接仪式。风衣男的手腕上戴着一块老式机械表,表盘裂了一道细纹,像是被什么硬物磕过。他走后,老周迅速将U盘塞进西装内袋,神情紧绷。
我悄悄拍下了车牌,但当时没追查下去——那时我们刚成立改革小组,资源有限,成员只有五人,连打印机都是借来的。我们只能优先处理明面上的压迫:成绩排名黑箱、贫困生补助挪用、教师推荐权交易……那些看得见的伤口。而停车场的交接,像一根埋在地下的导线,没人知道它通向哪里。
现在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