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琰猛地抬眼,眸中血丝密布:“墨衡如何?”
“油尽灯枯,全凭一口气吊着。工部刁难查账,物料将尽,精铁只余两日之用,上等焦炭已绝。”王承恩垂目,字字如刀,“皇爷,内帑动银,动静太大。张廷玉那边…”
“朕知道!”赵琰低吼一声,一拳砸在御案上,震得笔架砚台一阵乱跳。他胸口剧烈起伏,强行压下翻腾的暴戾。张廷玉的反击精准而致命,掐住了钱粮物料的咽喉。新军,这刚刚萌芽的微弱火种,随时会被这凛冽的寒风吹灭。
“兵部那边呢?抽调京营健卒的旨意,发出去了?”
“已发往兵部及五军都督府,着成国公朱纯臣十日内拣选三千‘健卒’交付宣府。”王承恩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朱纯臣接到旨意时,脸色…很是精彩。”
赵琰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这是一步险棋,也是一步驱虎吞狼的狠棋。张廷玉不是鼓吹抽调京营增援宣府是“务实之举”吗?好,朕就让你抽!让你亲自去捅勋贵集团这个脓包!让京营那堆烂泥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旨意一下,等于在张廷玉和盘踞京营的勋贵之间,硬生生砸进了一根楔子。无论张廷玉如何应对,都将陷入两难,焦头烂额之际,对西山的目光,自然会分散。这是用朝堂的乱局,为新军争取一丝喘息的空间!
“还不够…”赵琰盯着摇曳的烛火,声音沙哑,“西山工坊,等不起那两日之后的铁料!陈元那边,可有消息?”
“陈主事…已有动作。”王承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只是,内帑白银流入商贾渠道,洗白周转,再采购铁料焦炭,纵有陈主事手段通天,也需时日,且风险极大。一旦被有心人顺藤摸瓜…”
“风险?”赵琰猛地站起身,烛光将他孤绝的身影长长投在墙壁上,如同困兽,“朕现在,就是坐在火山口上!告诉陈元,不惜一切代价!银子,朕给了!铁,朕要!炭,朕要!十天!朕只要十天之后,西山工坊的炉火不熄,锻锤不停!他若办不到…”赵琰的声音如同淬了冰,“就让他自己,跳进那高炉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