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怀里摸出裁纸刀。
纸做的皮肤被划开时,没有血,只有细碎的金粉簌簌往下掉——那是他用陆九溟的血、白小芩的发、还有自己半颗心纸炼的"点睛本源"。
"小满。"他把金粉倒进她手心,"扎只最小的纸鸢,用我的心纸当墨,画阿溟常画的山水。"
小满的手指在抖。
她解开发绳,用发丝当骨架,沾着金粉在纸鸢上点染——远处的山,近处的树,树底下有个穿青衫的人,正弯腰拾纸灰。
墨十三握着旧刀走向沼泽。
铁索桥在他脚下吱呀作响,纸做的靴底沾了泥,却比任何时候都沉。
他单膝跪地,将刀插入沼泽,刀身没入腐泥的瞬间,当年焚纸傀的焦味突然涌上来,熏得他纸眼发酸。
"你不该替我们活着。"他对着水下的旧壳低语,"我也不该替你死。"
纸鸢"唰"地腾空。
它太小了,小得像片鹅毛,却直直扑向大旧壳的胸口。
幽蓝火焰舔到纸鸢的刹那,纸鸢燃了,可在熄灭前,火焰中央映出个虚影——是陆九溟,穿着义庄的旧青衫,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像在说再见。
大旧壳轰然跪倒。
它胸腔里的火焰"轰"地炸开,化作万千银蝶般的白光,顺着地脉往四面八方涌去。
废弃灯塔的窗户一盏盏亮起来,暖黄的光刺破阴云,把沼泽照得像撒了把金砂。
袁无咎跪在碑前,守灯令终于泛起红光。
他把令牌按进碑座,符文流转的瞬间,当年师兄的残魂从光里飘出来,摸了摸他的头顶,然后化作星子消散。
"十三叔......"小满扯他衣角,眼睛亮得像新点的灯,"刚才的影子,是不是说了'带她回家'?"
墨十三没说话。
他望着南方,那里有座他再熟悉不过的义庄。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纸响
"清明要到了。"袁无咎突然说。
他的琉璃灯重新注满灯油,指骨碎片在油里闪着暖光,"暗市......今年要在白昼开。"
墨十三的指耳动了动。
他听见远处飘来一声沙哑的吆喝,像陈哑婆的嗓子。
那老婆子总爱蹲在暗市口,卖她腌的鬼姜,可这时候......
"走。"他抱起小满,纸做的衣袖扫过沼泽边的纸灯,"该回义庄了。"
风卷着纸灰掠过铁索桥,远处暗市的方向,陈哑婆的身影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她手里攥着串糖葫芦,红果上的糖霜闪着光,像极了某种等待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