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转过身。目光并未立刻落在那木匣之上,而是如同实质般扫过严夫人强自镇定的面容、吕绮玲懵懂中带着恐惧的眼神,最后停留在陈宫那张蜡黄却眼神锐利如刀的脸上,带着一种洞察人心、俯瞰全局的威仪。
“信物?”我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声音平淡,“温侯之戟,饮血无数,煞气冲霄,亦随其主折戟楚郡。此乃凶煞之器,亦是前朝之殇。公台以此物献我,是欲使我睹物思人,承其因果?还是…另有所指?” 我的目光锐利如电,直刺陈宫眼底深处,仿佛要将他心中所有的算计尽数洞穿。
陈宫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震,捧着木匣的手紧了紧。他没想到对方如此直接,一针见血地点破了这“信物”背后可能蕴含的凶险与麻烦。他脸上挤出一丝苦笑,叹道:“大将军明鉴,宫岂敢有他意?此物…实乃温侯最后执念所系…亦是我等流亡之人,仅存的…一点念想…献于大将军,别无他意,唯表…诚心归附。” 他将“诚心归附”四字咬得极重,试图转移焦点。
“诚心归附?”我缓步走回书案后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摊开的卷宗,目光却依旧锁定陈宫,“公台智谋,名动兖徐。观夫人一行入冀州以来,所见所闻,想必心中早有定论。今日携温侯遗孤、遗物至此,非仅为求一栖身之所吧?欲借我之势,图温侯之仇?亦或…欲借我之基业,行你之抱负?”
话语如刀,字字诛心!严夫人脸色瞬间煞白,搂着绮玲的手猛地收紧。陈宫更是瞳孔骤缩,背脊瞬间绷直,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蜡黄的脸上努力维持着镇定:“大将军…此言…折煞宫也!主公败亡,乃天数使然,宫…不敢言仇。流亡之人,但求苟全性命于乱世,得大将军庇护,使夫人与小姐得享安宁,余愿足矣!岂敢妄言借势图谋?至于抱负…宫…一介残躯,只愿效犬马之劳,为将军治下添砖加瓦,不敢有非分之想!” 他言辞恳切,姿态放得极低,将自身定位为纯粹的、寻求庇护的谋士。
“添砖加瓦?”我手指点向书案上摊开的一份卷宗,正是他之前所献的“安冀三略”中关于“冰窖藏粮”的详细规划图,“公台先生高才,此‘冰藏之计’,选址精妙,构想奇绝,确为解粮道隐忧之良策。然,” 我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冰冷,“汝于此图标注之三号冰窖选址——黑风峪,其地下半尺,便是贯穿邺城西郊的‘伏龙’古河道!此河道虽已干涸千年,然地质疏松,承重极弱!若依此图,在此处开凿深达数丈之巨窖,一旦遭遇连月阴雨或轻微地动,便有崩塌之虞!届时,非但窖藏秋粮毁于一旦,更可能引发地陷,祸及临近村落!此等疏漏,是公台先生百密一疏…还是…有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