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网像一条银色的巨蟒缓缓滑入海中。老九站在船尾,眼睛紧盯着网绳的张力表。
这个动作他重复了成千上万次,却从未感到厌倦。每次下网都像是一场赌博,没人知道收网时会有什么收获。
"师傅,这次能捞多少啊?"小马凑过来问。
"看老天爷心情。"老九简短地回答,目光依然盯着海面。
年轻人们聚在船舷边说笑,有人掏出扑克牌开始玩。
老九想提醒他们注意安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这些年轻人嫌他啰嗦,就像当年他也嫌师傅唠叨一样。有些教训,非得亲身经历过才记得住。
网下了两个小时,老九估摸着差不多了。"准备收网!"他喊道。
船员们放下手中的牌,懒洋洋地走向绞车。老九看着他们漫不经心的样子,眉头拧成了疙瘩。"收网慢点!别把鱼吓跑了!"他忍不住提高嗓门。
网绳渐渐收紧,海面上泛起一片银光。老九的心跳加快了——这是鱼群受惊时的反应。当渔网终于浮出水面时,里面银光闪烁,但数量并不如预期。
"才这么点?"大刚失望地嘟囔。
老九没说话,蹲下身检查渔获。大多是些小杂鱼,值不了几个钱。他挑出几条肥硕的鲅鱼,单独放在一边。"这几条留着,我带回家。"
他说着,眼前浮现出秀兰煎鲅鱼的样子,那是晓雯最爱吃的菜。
夜幕降临,海上的星空格外明亮。老九让其他人都去休息,自己留在甲板上守夜。这是他的习惯——第一夜总要亲自盯着。
海风渐凉,他裹紧旧夹克,那是晓雯上大学时用第一笔奖学金给他买的。
船舱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老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借着微弱的灯光翻看。这是晓雯寄来的账本,上面详细记录着新房的开销:"瓷砖 3800 元窗帘 1200 元物业费 650 元"...每一笔支出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翻到最后,他看到一行娟秀的小字:"爸,别太辛苦,钱够花。"老九的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喉咙突然发紧。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依然显示"无信号"。老九叹了口气,抬头望向漆黑的海面。远处有渔船的灯火明灭,像散落的星辰。
他想起了二十年前第一次出海时的情景——那时秀兰刚怀上晓雯,站在码头上哭成了泪人,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