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凌晨,北方的寒风像把钝刀,一下下刮着营房的玻璃窗。起床号如同利刃划破黎明前的寂静,在结着冰花的空气中震颤。
早上喜鹊叫喳喳,必有好事将近。李拥军猛地睁开眼睛,瞳孔在黑暗中迅速聚焦,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动作干净利落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哎哟我去!"隔壁床的张老实被震得床板一晃,迷迷糊糊地嘟囔,"李哥,你这起床动静能不能小点?我梦里正跟食堂王班长要第二碗红烧肉呢..."
李拥军嘴角微扬,手上动作不停,三下五除二将被子叠成标准的豆腐块。"再不起来,冷艳锯能让你连第一碗都吐出来。"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却字字清晰。
窗外,东方刚泛起鱼肚白,几颗倔强的星星还挂在天边不肯退场。冷艳锯站在窗前,借着微弱的晨光检查自己的着装。
作训服熨帖地裹在他精瘦的身躯上,每一道褶皱都像是精心计算过的。腰带扎得一丝不苟,连作训帽的角度都像是用尺子量过——向左倾斜十五度,帽檐与眉峰齐平。
"全体注意,楼下集合!"走廊里传来苟排长的吼声,那嗓门活像被砂纸磨过的铜锣。
新兵不知身是客,一语惊醒梦中人。新兵们顿时像炸了窝的马蜂,宿舍里响起一片叮叮咣咣的动静。
冷艳锯跑在最前面,他的脚步声几乎听不见。作训鞋胶底与水泥地面接触的瞬间便迅速弹起,仿佛一只捕食前的猎豹。
身后张老实睡眼惺忪,边跑边系腰带,活像只笨拙的企鹅。"老张,你鞋带!"李拥军在后面提醒。
张老实低头一看,左脚鞋带正欢快地跳着舞。"哎呦喂!"他一个急刹车,差点把后面的吴有钱撞成滚地葫芦。
三个月的新兵连生活,已经把这个曾经的学生打磨得棱角分明。冷艳锯皮肤晒得黝黑,颧骨处泛着缅北特有的高原红,眼神却锐利如刀。
他作为二班班长,兵头将尾,昂首挺胸站在炮连队列的第一排,身姿挺拔如戈壁滩上的胡杨。
"向右——转!跑步——走!"值班排长苟不理的口令像颗出膛的子弹。
整齐的脚步声在训练场上回荡,惊起围墙外槐树上栖息的麻雀。冷艳锯的呼吸平稳而绵长,白雾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又消散。
"一、二、三、四!"新兵们的吼声震得树梢的积雪簌簌落下。整齐的步伐像钟摆一样精准,每一步都踏在口令的节拍上。
跑完三公里的热身之后,队伍重新集结起来。此时,东方的天空已经被染成了一片橘红色,仿佛是被太阳的余晖所点燃。
苟排长背着手,在队列前来回踱步,他的作训靴踩在沙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就像一只正在巡视自己领地的头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