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你这金线,是用月光炼的吗?"有回他笑着问。
阿昭的手顿了顿,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她不能说话,可沈砚懂。他懂她绣坏第一朵牡丹时红了的眼眶,懂她收到他送的《吴郡志》时发亮的眼睛,懂她在除夕夜往他书里夹的那枚绣着"平安"的香囊。
迎亲的唢呐吹到绣坊门口时,阿昭正在绣最后一件嫁衣。那是她的婚服,月白缎子,领口袖口绣着缠枝莲,裙裾绣着百鸟朝凤。可谁也没注意到,那缠枝莲的每片花瓣里,都藏着极细的金线;那百鸟的眼睛,都是用雄黄点的;整幅裙裾的针脚,竟组成了山川河岳的轮廓——从长江入海口到太湖,从唯亭镇的荒祠到陈墓港的沙滩,连倭寇藏粮草的土窖位置,都用"打籽针"绣得清清楚楚。
"吉时已到!"媒婆的吆喝惊飞了檐下的麻雀。阿昭穿上嫁衣,沈砚替她盖上红盖头。他伸手扶她上轿,指尖擦过她腕间的银镯,那道划痕硌得他心口发疼——十年前他见过这道痕,在那个雨夜里,她被弩箭钉在青石板上,挣扎着去捡染血的密信,银镯磕在石头上留下的。
"阿昭,等过了今日,我带你去看太湖的雪。"他在她耳边说。
花轿刚出巷口,便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几个穿号衣的乡勇撞开人群,为首的张铁匠浑身是血:"倭寇!倭寇打来了!船在陈墓港靠岸,带着火炮,烧了西市的粮栈......"
人群炸开了锅。沈砚攥紧阿昭的手,红绸子在掌心勒出红痕:"别怕,我去召集乡勇。"
阿昭掀开轿帘。她的红盖头落在地上,露出那张苍白却沉静的脸。她望着沈砚,嘴唇动了动——十年了,这是她第一次想说话。可她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太轻,太慢。
她解开衣襟。
月白缎子的嫁衣在阳光下展开,那些藏了十年的金线突然亮了。缠枝莲的花瓣里,是倭寇的粮草分布;百鸟的眼睛,是他们的哨卡位置;裙裾的褶皱里,是陈墓港的地形——连哪段堤坝容易决口,哪座草棚藏着火药,都纤毫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