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哑绣(1 / 2)

苏州城外的寒山寺敲过三更时,阿昭正伏在绣绷前。银针穿过月白缎子,在第三百二十七针的位置挑出一缕金线——那是她藏在妆奁最底层的金丝,掺着三分朱砂,二分雄黄,是上个月在西市药铺悄悄买的。

窗棂外的月光漏进来,落在她腕间的银镯上。那是十二岁进绣坊时,师父给的见面礼,刻着"昭"字的背面,有一道极细的划痕。阿昭望着那道痕,喉间便泛起铁锈味——十年前的血,早该凝了。

那年她十六岁,在山塘街替绣娘送绣品。暮春的雨丝裹着油纸伞香,她拐过茶棚时,听见两个裹青布斗篷的人压低声音:"倭酋的船期改了,二十艘海船泊在陈墓港,粮草囤在唯亭镇东头的荒祠......"话音未落,一支弩箭破空而来,钉在她脚边的青石板上。

送绣品的竹篮"哐当"落地,里面滚出半卷洒金笺。阿昭捡起来时,指尖触到墨迹未干的"八月十五,月满则蚀"八个字。她抬头,那两个青布斗篷已冲进巷口,腰间铁牌在雨里泛着冷光——是倭寇的标记。

那天夜里,阿昭发起了高烧。她攥着那半卷笺,望着床帐上的百子千孙图,喉咙像塞了团烧红的炭。第二日清晨,贴身的丫鬟小桃端来药碗,却见她张着嘴,发不出半分声音。

"姑娘莫怕,许是着了邪。"稳婆摸着她的脉门直摇头,"这失声的症候,怕是要跟一辈子了。"

阿昭望着铜镜里苍白的脸,突然笑了。她摸出枕头下的半卷笺,就着晨光看——那上面的字迹,原是用明矾水写的,遇水方显。她蘸了茶盏里的水,在砚台上一抹,果然显出完整的布防图:从崇明岛到太仓卫,倭寇的粮道、哨卡、甚至头目姓名,都标得清清楚楚。

原来那夜她听见的,是两个倭寇在核对军情。

从那天起,阿昭成了哑巴。她跟着师父学刺绣,专挑最精细的活计:给官宦人家绣寿屏,给盐商绣屏风,给即将出阁的姑娘绣嫁衣。她的针脚越来越密,能在半寸见方的缎子上绣出百只形态各异的蝴蝶,能在牡丹花瓣上用"旋针"绣出晨露的光泽。

只是没人知道,每当月圆之夜,她都会取出那半卷笺,在烛火下对照着绣绷。她的金线是从金店老板那里软磨硬泡求来的,说是要给亡母打金簪;她的朱砂是跟着药铺学徒混进去买的,说是要给绣品添些颜色。十年光阴,三千多个日夜,她的右手食指磨出了老茧,左眼因长期看针脚生了翳,可那幅布防图,早已在她心里绣了千遍万遍。

成婚那日,沈砚来迎亲。他是苏州府学的秀才,三年前在绣坊外避雨,看见阿昭蹲在地上拾被风刮散的绣线,发顶沾着一片梧桐叶。他捡起那片叶子,说:"这叶子脉络像极了《芥子园画谱》里的松枝。"阿昭抬头,眼里有星星落进去。

后来沈砚常来绣坊,说是要替母亲订寿屏,却总盯着阿昭的手看。他看出她绣蝴蝶时,左手的绷子总比别人偏三分;看出她绣并蒂莲时,金线总在花瓣根处多绕一圈;看出她调色盘里,总藏着几缕别人看不见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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