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无名树第一次结果，果子沉甸甸地挂满枝头，压弯了枝桠。三界的生灵都来摘果，却没人争抢，你给我递个凡世的竹篮，我帮你够高处的果子，连最调皮的孩童，都懂得把最大的那颗留给白发的老者。
阿木摘下颗果子，递给身边的林七，果子在两人手中化作两道光，融入彼此的眉心。「当年我以为，恨能扎根，」阿木轻声说，「现在才懂，能扎进骨头里的，是那些苦过之后，还愿意相信甜的勇气。」林七笑着点头，他想起十年前那碗糠麸糊的味道，此刻竟和手里的果香融在了一起，分不清哪是苦，哪是甜。
文渊阁的《三界味经》旁，又多了几本小册子：有魔界少年徒弟写的《灶边记》，记着三界灶台的温度；有妖界小狐狸后代画的《味路图》，画着从树洞到家家户户的小径；还有本没有作者的空白册子，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扉页上只有一行字，是用无名树的汁液写的：「你来添笔，就是你的故事。」
入冬的第一场雪落时，无名树的叶子没掉，反而结了层薄冰，冰里冻着无数细小的影子——是三界生灵互相喂食的瞬间：仙官给凡世的乞丐递馒头，魔族的妇人帮妖界的小狐狸梳毛，孩童把无名树的果子塞进陌生老者的手里。雪光透过冰层，把这些影子映在文渊阁的墙上，像幅流动的画，画里没有仙凡魔妖，只有围着一棵树的家人。
林七和姜瑶光站在树下，看着雪落在彼此的发间。远处，小丫的女儿正教新认识的魔界小不点堆雪人，雪人手里捧着那本空白册子，册子上已被孩童们用朱砂画满了歪歪扭扭的灶台。
「你看，」林七呵出一团白气，气里带着无名树的果香，「不用我们写了，他们自己会接着写。」风穿过树桠，带起冰棱碰撞的脆响，像雪璃的冰魄铃在笑，又像《三界味经》的纸页在响，更像无数双筷子碰在一起的声音，热闹又温暖。
这声音漫过三界的每寸土地，漫过正在愈合的伤痕，漫过每个升起炊烟的屋檐，告诉所有生灵：烟火气从不是哪本书能写完的，它在你递出的那口热饭里，在你记住的那缕香味里，在一代又一代人愿意相信「凡味能融三界」的心里，生生不息，岁岁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