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线在浑浊的水面上是如此刺眼,如此的不祥。
水雾深处,那如同枯木般静立的牧羊人,动作猛地一顿。
那持续不断的、如同亡魂呜咽的骨笛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扼住了咽喉,发出一声极其刺耳的、如同骨管漏风般的破音,随即戛然而止!
覆盖着巨大羊骨面具的头颅,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动,空洞的眼窝似乎穿透了浓雾,锁定了那条在水中急速延伸、直指它而来的纤细血线。
面具之下,仿佛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某种无法理解的惊疑和……忌惮的嘶嘶声。
它握着骨笛的那只枯槁手臂,缓缓地、无声地垂落下来。
下一刻,它那宽大腐朽的袍袖,如同水鸟收拢翅膀般,轻轻一拂。
没有声音,没有命令。
但那些前一秒还在疯狂攻击、凿击船体、试图从破洞钻入的青铜羊群,动作瞬间全部停滞!
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它们眼窝里燃烧的幽绿鬼火同时熄灭,重新变回空洞的黑暗。身上那些蠕动闪烁的暗红符文也迅速隐没在厚厚的绿锈之下,再无一丝光亮。
紧接着,所有青铜羊,无论在水中的,在船上的,在破洞边缘的,都如同接到了最精准的撤退指令,动作整齐划一地调转方向。
它们不再看船上众人一眼,如同退潮般,沉重而无声地滑回浑浊的河水里,溅起的水花都透着冰冷的秩序感。
水面上只留下几圈迅速消散的涟漪和一片粘稠的、带着铁锈与尸臭的黑油状残留物。
那只被陈忘川砸飞的青铜羊,也僵硬地爬起来,跳入水中,消失不见。
船底那密集如鼓点般的撞击声和凿击声,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船体不堪重负的吱呀呻吟,以及船舱中央破洞里河水倒灌的哗哗声还在持续。
牧羊人最后“看”了一眼船上的阿吉,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皮囊,看到了她灵魂深处的烙印。
随即,他佝偻的身影缓缓转身,拄着那根顶端镶嵌着黑色晶石的木杖,不疾不徐地,跟随着那群引路的青铜阴畜,一步步消失在浓雾与黑暗之中。
只留下那“哒…哒…”的木杖点地声,如同某种古老的、通往未知的节拍,在死寂的弱水河畔,幽幽回荡。
水雾中,那个高大的、披着腐朽袍服的牧羊人身影,如同融入水墨的画影,无声无息地淡化、消散,最终彻底隐没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死寂之中。
仿佛它从未出现过。
只有阿吉掌心的伤口还在流血,滴落在浑浊的积水中,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