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屋的木门被风撞得吱呀响,他这才惊觉自己跪了太久,膝盖麻得几乎站不住。
出门时顺手把那半块面团揣进怀里,温度透过帕子渗进心口——和当年她塞给他的糖蒸酥酪一个温度。
与此同时,京城西郊外的圣女殿里,烛火噼啪炸了个灯花。
圣女跪在青檀木案前,面前堆着的典籍足有半人高。
这是她父亲——前教主留下的最后遗物,用铁箱封着埋在殿后银杏树下。
她翻到第三十七本时,袖口被铜镇尺划了道血痕,却恍若未觉,指尖死死抠住泛黄的纸页。
那行朱砂批注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灶神非神,乃天地间烟火气所化,凡能承其意者,皆可成其位。”
“承其意者...”她喃喃重复,突然想起那日祭坛爆炸前,苏小棠站在火海里的背影。
她本以为那是灶神要夺舍转世,却忘了苏小棠手里还攥着半把漏勺——那是她在御膳房最常用的家伙什,柄上还缠着她亲手编的红绳。
“烟火气...”圣女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每日在灶前守着,闻的是油星子溅起的香,尝的是百种食材的本味,连血里都浸着人间的热乎气。”她突然站起来,案上典籍哗啦啦散了一地,“原来不是灶神选了她,是她活成了灶神。”
殿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咚”的一声,惊得檐角铜铃乱响。
圣女抓起案头的火折子,将所有记载“夺舍”“转世”的残卷投进炭盆。
火舌舔过纸页时,她仿佛看见苏小棠在笑,系着围裙站在御膳房的灶前,说:“圣女,这道荔枝白腰子,你要尝尝看吗?”
同一日,金銮殿的蟠龙柱下,学者捧着新修的《天下食经》跪了三个时辰。
皇帝搁下茶盏时,盖碗与案几相碰的脆响让他脊背一绷。
“卿说‘世间美味,不在技艺之高,而在心意之诚’,”皇帝的声音像浸了温水的玉,“那苏掌事的心意,该怎么传下去?”
学者抬起头,鬓角的白发被殿内的檀香熏得发亮。
他想起那日在御膳房,苏小棠为救被下毒的公主,跪在地上用嘴吸伤口的血;想起她蹲在灶前,为了试一味汤的咸淡,连续喝了七碗,最后扶着墙吐得眼泪都出来,却还笑着说“第三碗最对”。
“臣以为,”他叩首,额头抵着金砖,“可重建御膳房,设‘天膳阁’为皇家御厨研习之所,令天下厨役皆可献方。”他喉间发紧,“苏掌事曾说,最好的厨子不在宫里,在市井的馄饨摊、在渔村的船头、在每一处有炊烟的地方。”
殿外传来鸽哨声,皇帝望着窗外飘起的第一片春樱,突然笑了:“就依卿言。”他提笔在折子上批红,“着户部拨银三十万,三月内落成天膳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