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床头壁灯昏黄的光线,无力地驱散着角落的阴影,却照不亮两人心头那片被真相撕裂的、血淋淋的黑暗。
林晚的手指死死攥着那本摊开的日记本,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这承载了母亲血泪与惊世秘密的纸页揉碎。那些借助书签才显现出来的、娟秀又带着绝望颤抖的隐藏文字,如同淬了毒的冰锥,一根根钉入她的心脏——父亲的冤屈、母亲的恐惧、她们林家被卷入的滔天阴谋,源头竟然直指顾家血脉相连的亲人!而那个温文尔雅、在家族中颇有威望的三叔顾振峰,竟是披着人皮的豺狼!
巨大的悲愤和一种近乎窒息的荒谬感在她胸腔里冲撞。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顾淮深。他依旧半跪在床边,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但整个人像一尊骤然冷却的、散发着凛冽寒气的雕塑。他低垂着头,额前碎发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紧抿成一条冰冷直线的薄唇,以及那绷紧得如同拉到极限弓弦的下颌线。
房间里死寂得可怕。只有两人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声,以及林晚因情绪激动而无法控制的、细微的颤抖。
许久,顾淮深缓缓抬起了头。
当林晚看清他眼睛的瞬间,心脏猛地一缩!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曾经翻涌的悔恨、心疼、爱意……所有属于“人”的情感,此刻都被一种深不见底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所取代!那是一种被至亲血脉彻底背叛后、燃烧到极致的、毁灭性的怒火!如同沉寂万年的冰川下,压抑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熔岩!他的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穿透力和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来自地狱的平静杀意。
他没有暴怒嘶吼,没有歇斯底里。但这份极致的冰冷和沉默,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恐惧。那是猛兽在锁定猎物、准备致命一击前的死寂。
“顾振峰……” 顾淮深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缓,却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盘,带着一种淬骨的寒意,“好……很好。”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蕴含着足以让整个顾氏家族为之颤抖的力量。那是来自掌权者、来自复仇之子的最终审判!
他伸出手,动作依旧稳定,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轻轻从林晚手中将那本沉重的日记本拿了过来。他的指尖拂过那些隐藏的文字,拂过母亲最后潦草绝望的字迹,拂过那枚冰冷的黄铜书签——这把开启血仇真相的钥匙。
“晚晚,” 他再次开口,目光终于转向林晚,那眼神中的冰寒并未完全褪去,但在触及她苍白惊痛的脸庞时,终究裂开了一丝缝隙,涌动着复杂的痛楚和一种更深沉的决心,“这本日记……还有书签……是母亲用生命……留给你的警示。也是……指向那场肮脏交易和所有刽子手的……血证!”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跨越时空的敬意。他不再称呼“你母亲”,而是用了“母亲”。这个微小的变化,像一道暖流,微弱却坚定地刺破了林晚心中的冰层和那因血仇而升起的、对顾淮深本能的疏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