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的空气永远混杂着灰尘、旧幕布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烟味。我刚把沉重的道具箱卸在墙角,直起酸痛的腰,汗珠顺着鬓角滚下来,砸在水泥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目光习惯性地扫过这略显凌乱的后台,越过堆叠的桌椅、悬挂的大褂、几个正打闹的年轻学员,最后,无可避免地落在了那个角落。
张九龄。
他就斜靠在那扇旧得掉漆的铁皮消防门边,后台最偏僻的角落。一束不知从哪里漏进来的惨白光线,刚好斜斜地劈在他半边身子上。他微低着头,指间夹着的烟,猩红一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升起的青白色烟雾扭曲着向上爬升,模糊了他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明明是大夏天,后台闷得像蒸笼,可他周身那层无形的冷硬气场,硬是让那角落的温度都似乎降了几度。眉眼低垂,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薄唇紧抿,侧脸的线条像是用最硬的刻刀凿出来的,透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
“嘿,新来的,杵那儿发什么愣呢?”肩膀猛地被人一拍,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我惊得一跳,扭头看见一张灿烂得过分的笑脸,是王九龙。他刚练完功,额头上亮晶晶的全是汗珠,大咧咧地搭着我的肩膀,顺着我方才的视线也瞄了那边一眼,随即了然又促狭地压低声音:“啧,看我们龄哥呢?别看了,冻眼睛。后台冷气,龄哥牌,独此一家,效果拔群!”他故意打了个哆嗦,夸张地搓了搓胳膊。
几个正在旁边对活儿的师兄弟,像周九良、孟鹤堂,闻言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目光在我和张九龄之间来回逡巡,带着点心照不宣的调侃。
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热了,像被后台那几百瓦的大灯泡直接烤着。慌忙收回视线,掩饰地低头去整理那箱子里的竹板、醒木,手指头却有点不听使唤,醒木“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在略显嘈杂的后台也显得格外突兀。
“慌什么,”王九龙乐呵呵地弯腰帮我捡起来,塞回我手里,力道不轻,“小师妹,哥教你个后台生存第一课——离那座冰山远点。暖和,安全。”他努努嘴,再次指向张九龄的方向。
周九良扶了扶他那副标志性的黑框眼镜,慢悠悠地接话,声音带着点惯有的蔫儿坏:“九龙这话糙理不糙。咱们龄哥啊,心里头有座山,高着呢,雪山顶上还供着位仙女。”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吊人胃口。
孟鹤堂默契地捧哏,笑得眼睛弯弯:“哦?哪位仙女这么有福气啊?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