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听见了。”我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前面那段‘贯口’,你气口真稳。”这话是真的。坐在后台,隔着厚重的幕布,那清晰利落、如珠落玉盘的吐字,带着他的气息,穿透鼎沸的人声直抵耳膜,是种奇异的熨帖。
他嘴角立刻扬了起来,那点疲惫被冲淡,眼睛弯弯的,像盛了两泓清泉:“那是,不看看谁练的。”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像个考了满分等待夸奖的孩子。他抬手,似乎想习惯性地揉揉我的头发,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我发顶的羽绒服帽子时,猛地顿住了。
后台人来人往,无数双眼睛,无数张嘴巴。师兄弟们看似各自忙碌,说笑声、对词声、道具搬动的磕碰声交织一片,可谁又能保证,哪一道眼角的余光不会恰好扫过这个角落?哪一句无心的话语不会在日后被反复咂磨?
他的手在空中悬停了一瞬,带着一种被硬生生截断的僵硬。那点小小的得意和亲昵,像投入沸水中的雪花,瞬间消融,只留下眼底一丝来不及掩饰的尴尬和失落。
那悬停的手最终还是落了回去,带着点仓促,轻轻拍在了他自己的膝盖上,发出“啪”一声轻响,在后台的嘈杂里几乎微不可闻。
“咳,”他清了清嗓子,目光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确认没人特别注意这边,才又压低声音,带着点安抚似的对我说,“再等我会儿,等辫儿哥回来,我……我跟他说两句话,咱们就走。带你去吃那家新开的铜锅涮肉?你不是念叨好几天了么?”
那家店……我确实提过。就在前两天,窝在他那间不大的出租屋里,窗外飘着小雪,暖气片烘得人懒洋洋的。我抱着抱枕,一边刷手机一边随口抱怨:“这天儿冷的,就想吃口热乎的,东四胡同新开那家铜锅涮肉,听说芝麻酱特香……”
当时他正对着镜子练身段,闻言头也没回,只含糊地“嗯”了一声。我以为他根本没在意。
原来他都记得。
一股温热的暖流刚要从心底漫上来,喉咙深处却毫无预兆地泛起一阵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痒意。来得凶猛而突兀,像一只冰冷粗糙的手猛地攥住了我的气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