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云社后台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干燥的茶叶渣、隐隐的汗味、新布料上残留的浆水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线香烟火气,混杂在午后稍显沉闷的空气里,沉淀出一种奇异的、属于相声后台的“人味儿”。这味道我太熟了,熟到闭着眼都能摸到干爹周九良惯常待的那间小休息室门口。
手里提着的保温桶沉甸甸的,温热的触感透过桶壁传到手心。里面是干妈特意叮嘱、我守着砂锅熬了两个多钟头的药膳汤,当归、黄芪、党参的甘苦香气混合着老母鸡的醇厚,一丝丝从盖子缝隙里顽强地钻出来,在后台这复杂的“气息交响乐”里倔强地占据了一席之地。干爹最近总说胃里不太熨帖,干妈嘴上数落他“说相声的嘴,吃饭的胃,一样儿也不省心”,转头就让我把这暖胃温补的汤水送过来。
我低着头,小心翼翼避开地上散乱的电线,还有角落里堆着的几个鼓鼓囊囊、不知装着什么道具的大包袱。后台通道不宽,光线也暗,全靠头顶几盏节能灯管勉强撑着。前面就是干爹的休息室门了,虚掩着,透出一线暖黄的光。我加快了点脚步,想着赶紧把这热乎汤送到干爹手里。
就在我腾出手,指尖快要碰到那冰凉的门把手时——
砰!
一股结结实实的力道猛地撞在我左肩上,毫无防备之下,我整个人被撞得趔趄着向后倒去,手里的保温桶完全失控地脱了手。
“哎——!”
惊呼声几乎和撞击声同时响起。
天旋地转间,我只来得及看见眼前一片翻涌的、刺目的靛蓝色布料,像骤然掀起的巨浪,瞬间占据了全部视野。紧接着,是“哐当”一声闷响,保温桶狠狠砸在地面,盖子应声崩飞。下一秒,滚烫粘稠的汤水,裹挟着炖得软烂的鸡块、饱满的枸杞、深色的药渣,如同火山爆发般喷溅而出!
滚烫的汤水,带着浓郁的药香和油花,泼天盖地地浇了下来。大部分都倾泻在那片突然出现的靛蓝色“巨浪”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腾起一小片微不可见的白汽。几滴滚烫的汁液也溅到了我的手腕上,火辣辣的疼。
“我……操!”
一声气急败坏、带着变声期末尾少年特有沙哑的吼叫在我头顶炸开。那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心痛和一种被踩了尾巴似的恼怒。
我惊魂未定地站稳,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抬眼看向那个“肇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