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脱下了后台那件标志性的靛蓝大褂,换上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利落。脸上带着应酬式的、无可挑剔的微笑,正举杯与一位显然是重要赞助商的中年男人交谈着。那笑容弧度完美,却未达眼底,深邃的眸子里依旧是那片化不开的寒潭,疏离而客套。偶尔目光扫过全场,锐利如鹰,却从未在我这个角落有过片刻停留,仿佛我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背景摆设。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揉捏,闷闷地疼。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低头看着杯中金黄色的气泡无声地破裂、消失。周遭的一切喧嚣似乎都隔着一层毛玻璃,变得模糊不清。秦霄贤几次想拉我融入他那个热闹的师兄弟圈子,都被我摇头婉拒了。今晚出现在这里,履行一个“秦总”的职责,已经是极限。
庆功宴进行到高潮,气氛愈发热烈。有人起哄让几位角儿即兴来一段,秦霄贤首当其冲被推了上去。他倒是人来疯,毫不怯场,抓起话筒就来了段现挂,逗得全场哈哈大笑。在一片掌声和喝彩声中,我悄然转身,离开了那片令人窒息的繁华。
深夜的写字楼区一片死寂。高跟鞋敲击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旷的回响,在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间反复折射,更添几分孤清。办公室里只亮着我桌上一盏小小的台灯,暖黄的光晕在黑暗中撑开一小片疲惫的港湾。堆积如山的文件摊在面前,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后巷里李鹤东冰冷的眼神、刻薄的言语,晚宴上他视若无睹的疏离,像循环播放的默片,在脑海里反复上演。
就在我烦躁地揉着额角,准备关灯离开时——
“砰!砰!砰!”
办公室厚重的大门突然被剧烈地、毫无章法地砸响!那声音粗暴、急促、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蛮力,在寂静的深夜里如同惊雷炸响,震得人心头发颤。
心脏猛地一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么晚了?保安?还是……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我站起身,强自镇定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走廊顶灯昏暗的光线下,李鹤东高大的身影正重重地靠在门板上。他低着头,一手撑着门,另一只手还在无意识地用力捶打着,动作已经失去了准头和力道,显得笨拙而狂躁。他身上的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敞开着,领带歪斜地扯开,头发凌乱地散落在额前,整个人像是刚从一场激烈的风暴中被抛出来,浑身散发着浓烈到刺鼻的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