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的证据是“我没做”,富人的证据是“大家都看见他做了”;穷人的证人是“一起摆摊的人”,富人的证人是“某单位的谁谁谁”。当道理需要身份来加权,最沉的道理,永远属于站在高处的人。
拆迁队来的那天,有人正给菜苗浇水。推土机碾过菜园时,她扑过去抱住树干,被两个戴安全帽的男人架开。她家的老房子在拆迁名单上,补偿款比邻居少了三万,拆迁办说“你家面积小”,可她拿着房产证,上面的数字明明和邻居一样。
争执时,一个穿马甲的女人突然躺在地上,哭着说“老太太打我”,立刻冲过来几个男人,对着她喊“袭扰工作人员”。
后来她去信访局,窗口的小姑娘接过材料,说“七个工作日给答复”。第七天她再去,材料被退回来,上面写着“不符合受理条件”。
她不懂什么叫“不符合”,只看见那个穿马甲的女人在信访局门口和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说笑。
有天夜里,她家窗户被石头砸破,她抱着孙子坐在床边,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远,眼泪落在孙子的头发上,冰凉。
穷人的冤,往往没有激烈的冲突,只有绵长的钝痛。不像电视剧里的冤案有明确的反派,现实里的欺负总带着巧合。
开三轮车拉货的大叔,总被交警拦,说“违规载人”,可他明明只拉了货;每次拦他的交警,口袋里都揣着附近物流公司的烟。
他买了行车记录仪,想拍下证据,可记录仪总在被拦的前一天坏了。有次他提前录下交警收烟的画面,去举报时,对方说“这是正常礼节”,反倒是他“恶意录像,侵犯隐私”。
更让人窒息的是贼的表演。他们抢走你的东西,会说“是他自愿给的”;他们推你一把,会说“是他先撞我的”;他们联合起来孤立你,会说“是他不合群”。
在工厂里被组长针对的女工,故意被把次品算到头上,扣了奖金。她去找厂长,组长带着几个工人说“她干活不认真,我们都能作证”,那些工人里,有三个是组长的老乡,两个欠组长的人情。
她看着他们义愤填膺的样子,突然觉得荒诞:明明自己是被欺负的,怎么倒像个罪人?
这种受害者倒置的戏码,在底层社会反复上演。因为穷人没有表演的资本,他们的委屈太真实,真实得粗糙,没有修饰,不像那些贼,懂得如何调动情绪,如何拉拢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