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滩涂。一股浓烈刺鼻的海腥味混杂着淤泥腐烂的闷浊气息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退潮后裸露的大片滩涂泥泞不堪,深褐色的淤泥在烈日下闪烁着油亮的光泽,一脚踩下去,湿滑黏腻的泥浆瞬间没过脚踝,发出“咕叽”的吮吸声。几只瘦骨嶙峋的白鹭在远处泥潭里蹒跚觅食,翅膀扇动时带起零星泥点。
叶承云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白宸身后,青布长衫的下摆早已沾满了黑褐色的泥浆,左袖口那片顽固的槐花蜜渍也被泥点覆盖,只余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顽强地透出来。他皱着眉头,第三指习惯性地翘着,仿佛在无形的算盘上计算着这趟跋涉的成本与可能的收益。“世子,此地泥泞污秽,水气腥咸带毒,恐非善地。”他看着自己沾满污泥的鞋履,语气带着账房先生特有的谨慎评估。
白宸没有回答,他俯下身,忍着刺鼻的气味,用一根随手捡来的枯枝,拨开脚下湿滑的淤泥。浑浊的水洼里,水色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深褐色。他沾了一点水在指尖,凑近鼻尖,浓烈的咸涩中夹杂着明显的铁锈和硫磺混合的怪味。舌尖本能地想要去尝,脑中瞬间警铃大作!这味道…混杂着多种重金属离子和硫化物的气息!他强行压下冲动,只是将指尖的水滴在阳光下观察,浑浊的水滴里悬浮着细小的杂质颗粒。
“取些水回去。”白宸沉声道。这水虽毒,却蕴含着他急需的盐分。
就在这时,一阵清冽如雪后松针、却又奇异地中和了滩涂腥气的冷香,随着微咸的海风飘了过来。萧明凰出现在不远处的滩涂边缘,她没有踏入泥泞,只穿着一双半旧的素面绣鞋,站在相对干硬的高处。月白的襦裙依旧素净,外罩的藕荷色比甲被海风吹得微微鼓起,耳后那颗小小的红痣在阳光下红得愈发醒目。
她身后跟着小丫鬟云岫。云岫小心翼翼地提着一个竹篮,裙摆上绣着的几只毒蛾在滩涂的背景下,翅膀的纹路显得格外诡异。
“世子可是为盐而来?”萧明凰的声音依旧柔媚,目光扫过白宸和叶承云沾满污泥的下摆,又落在那浑浊的水洼上,眼底掠过一丝了然。“这滩涂卤水,性烈如刀,杂质丛生,直接煎熬,所得不过苦毒之末,非但无用,反伤性命。”她缓步走近,步履轻盈,仿佛踩着无形的莲台,避开了所有泥泞。染着嫣红丹蔻的指尖,极其自然地拂过耳后的红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