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鹤楼里飘着糖炒栗子的焦香,红绸扎着的灯笼在梁上晃,映得青砖地泛着暖光。
陆九渊立在三尺书台后,青衫下摆沾了点茶渍——方才给前排老秀才续茶时溅的,此刻倒像片淡墨染的云。
"上回书说到,小李探花夜闯冷香小筑,见那阿飞跪在廊下,发间金环闪得人心慌。"他捏着醒木的指节微微发暖,声音像浸了蜜的弦,"各位道是为何?
原来那林仙儿......"
台下茶盏碰出脆响。
卖糖葫芦的王二把竹棍往凳腿一靠,伸长脖子:"林仙儿又使什么狐媚子计?"
"她呀——"陆九渊忽然压低声音,目光扫过攒动的人头,在最角落的门帘上顿了顿。
门帘是枣红色的,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只玄色皂靴。
他喉结动了动,醒木"啪"地拍在案上,"把阿飞的软剑熔了,铸了这金环!"
满座哗然。
隔壁桌的绣娘把绣绷摔在地上,针脚零乱的并蒂莲滚到说书台边:"好个蛇蝎心肠的!"卖菜的老张拍着桌子骂,唾沫星子溅到茶碗里:"该把这小娼妇浸猪笼!"
陆九渊眼角的笑纹更深了。
他弯腰捡起绣绷,指尖触到丝线的温度,抬头时正撞进一双清亮的眼。
门帘已被完全掀开,谢卓颜立在光影里,斗笠檐压得低,却遮不住眉峰如刃。
她解斗篷的动作极轻,鎏金算盘在腰间晃出细碎金光——那是三年前他在江南书场说《三言二拍》时,用润笔钱给她打的。
"各位稍安勿躁。"陆九渊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刚才更稳,"且看李寻欢如何......"他说着,袖中手指轻轻蜷起,指甲在掌心掐出浅痕。
谢卓颜已走到角落的空位坐下,斗篷搭在椅背上,露出月白中衣,腕间那串他送的檀木珠串还在,被炉火映得发亮。
阿紫原本托着腮,下巴搁在茶盏沿上。
她盯着师父的侧脸,忽见他眼尾微弯,那是只有哄她吃蜜饯时才有的神情。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个戴斗笠的女子坐定,正摘下竹笠放在桌上——那女子眉骨生得高,眼尾微微上挑,竟比戏文里的侠女还好看三分。
"师父......"阿紫轻声唤,手指绞紧了月白裙角。
她昨日还替陆九渊补了青衫的袖口,针脚歪歪扭扭的,此刻却觉得那青衫上的茶渍都在发光。
谢卓颜抬头时,两人目光相撞,阿紫突然想起上个月在郊外破庙,陆九渊替她裹伤时说的话:"阿紫是师父最宝贝的小剑穗。"可此刻师父看那女子的眼神,比看剑穗时还要软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