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传来抽气声。擦刀的镖师手一抖,刀背砸在脚面上。
"冷悔善呢?"货郎攥着酒碗,指节发白。
"他是第三排最后一个。"陆九渊摸出块碎玉,在灯下晃了晃——那是他在边村废墟里捡到的,"他女儿小桃藏在草垛里,看见将军府的师爷把这块玉塞进他怀里。"他的拇指抹过玉上的裂痕,"后来冷先生的尸首被丢在乱葬岗,胸口刻着'乱民'两个字,可这玉......"他突然提高声音,"这玉是惊怖大将军十五岁时,送给他结义大哥的生辰礼!"
客栈里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
掌柜的手里的抹布啪嗒掉在地上,伙计的酒壶歪了,酒液顺着柜台流成小河。
那个敲桌沿的灰衫老头突然站起,袖口带翻了茶碗:"你...你有什么凭证?"
"凭证?"陆九渊从怀里掏出叠纸,拍在桌上。
最上面一张是血写的状纸,边角还沾着草屑,"这是冷家老仆的血书,这是修城墙的民夫证词,这是......"他的手指划过最后一张纸,"这是惊怖大将军亲卫的口供——他说,将军那晚喝多了,拍着桌子骂'冷悔善你个酸丁,当年要不是我救你出匪窝,你早喂狼了'。"
灰衫老头突然坐下,双手抱头。
陆九渊看见他后颈有道刀疤,像条狰狞的蜈蚣——那是边村幸存者才有的印记。
门外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
莫富大的背刷地绷直,他认出那是将军府的铁蹄,十二匹快马,马上的人佩着黑旗,是"血鹰卫"。
他想跑,可腿肚子软得像泡过热水的面条,只能攥紧缰绳,指甲缝里渗出血来——陆九渊说过"你替我看着马",他要是敢动,那柄乌鞘剑说不定下一秒就捅进他后心。
"还有更狠的。"陆九渊的竹板又敲了一下,这次声音发闷,像敲在人胸口,"十年前,惊怖大将军的结义三弟带人截了北境军粮。
知道为什么吗?"他扫过全场,"因为那三弟的夫人,是冷悔善的侄女。
将军说'斩草要除根',可那三弟不肯,于是......"他突然住了嘴,侧耳听门外。
血鹰卫的马蹄在客栈外停住。
为首的统领翻身下马,腰间的血鹰令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莫富大看见他往门里望了一眼,脸色骤变,手按上了刀柄。
"于是怎样?"庄稼汉扯着嗓子喊,眼睛红得像要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