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里的白烛烧到半截,灯芯"噼啪"爆响,火星子溅在曹正淳玄色飞鱼服上,烫出个极小的焦洞。
他却似毫无所觉,枯瘦的手指缓缓抚过棺盖上"镇国公"三个金漆大字,指腹在"公"字最后一笔的勾角处顿了顿——那里有道极浅的划痕,是二十年前他与朱无视在御书房下棋时,朱无视用棋子敲出来的。
"老朱啊老朱。"曹正淳忽然笑出声,笑声像破风箱拉过锈铁,"当年你说'侠以武犯禁,宦以权乱朝',如今你这侠者诈死,我这宦者倒成了掀棺材板的人。"他从袖中摸出串檀木念珠,是朱无视二十年前送他的,说是"渡我向善"。
此刻他捏着念珠的手青筋暴起,"你总说我贪权,可当年你跪在太后面前求'铁胆神侯'封号时,眼里的光比我还亮。"
念珠突然"咔"地断裂,檀木珠子骨碌碌滚进供桌下。
曹正淳望着满地珠子,忽然想起十八岁那年,他替朱无视挡了刺客一刀,朱无视背着他跑过三条街找大夫,背上的汗浸透了青衫,滴在他脸上,比药汤还烫。
"督主。"
阴恻恻的唤声惊得曹正淳指尖一颤。
他抬头,见素心披散着头发跪在灵堂门口,孝服前襟沾着草屑,显然是从柴房挣脱出来的。
她腕上还缠着东厂的锁链,每往前挪一步,铁链就在青石板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素心姑娘这是做什么?"曹正淳眯起眼,"神侯的棺木早封了,你便是跪断膝盖——"
"我求督主让我与神侯合葬。"素心突然重重叩首,额头撞在砖上的闷响惊飞了梁上的白蝶,"当年神侯为我自断情根,如今他走了,我这条命...原就是要陪他的。"她仰起脸,眼角渗着血珠,"督主若可怜我,便开了这棺,让我躺进去。"
曹正淳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当然知道素心与朱无视的旧事——那女人是朱无视的禁忌,是他藏在护龙山庄最深处的软肋。
可此刻素心眼里哪有半分哀婉?
她盯着棺木的眼神,像饿了三年的狼盯着猎物,眼底翻涌的不是求死的决绝,是...复仇的火。
"拖下去。"曹正淳甩袖,"关回柴房,加三重锁。"
两个东厂番子冲上来架素心的胳膊。
素心突然暴起,指甲掐进左边番子手腕,疼得那人松手,她趁机扑向棺木,指尖几乎要碰到棺盖。
右边番子挥刀背砸她后颈,她闷哼一声栽倒,发间银簪跌在地上,簪头刻着的并蒂莲被踩得变形。
"朱无视,你欠我的,我早晚要讨回来。"她趴在地上呢喃,声音轻得像风,却让曹正淳后颈发凉。
番子拖着素心往外走时,灵堂外突然传来尖细的唱喏:"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