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远拖着隐隐作痛的右脚,步履沉重地踏入前厅。
厅内十二盏青铜油灯全部点燃,照得四壁生辉,却驱散不了那股凝重的气息。
檀木屏风上绣着的松鹤图案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肃穆,仿佛也在无声地谴责他的过错。
"孽障!你还知道回来!"
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陆明远还未来得及整理衣冠行礼,一道黑影便挟着风声迎面袭来。
大哥宋明德的拳头结结实实砸在他左脸上,指节撞击颧骨发出沉闷的"砰"声。这一拳力道十足,陆明远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门框上,震得雕花木门吱呀作响。
他舌尖尝到一丝腥甜,嘴角立刻渗出一道殷红的血线。
"大哥..."他刚开口,二哥宋明礼已经抄起供在祖宗牌位前的家法棍——那根三尺长的紫檀木棍,表面已被几代人的手掌磨得油亮。
棍子带着破空声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在他肩头发出"啪"的脆响。
"你还敢叫大哥?"宋明礼双目赤红如血,额头青筋暴起,手中的棍子雨点般落下,"雨薇妹妹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你知道吗?每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人都瘦脱了形!"
陆明远没有躲闪,硬生生挨了几下。棍子打在背上发出"咚咚"的闷响,每一下都像是要敲断他的脊梁骨。
他瞥见三弟宋明智缩在角落,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将上好的杭绸料子揉得皱皱巴巴,稚嫩的脸上满是惊恐,黑葡萄似的眼睛里蓄着泪水。
"够了!"宋县令一掌拍在黄花梨案几上,震得青瓷茶盏"叮当"乱跳,"让他说话!"
厅内霎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粗重的喘息声和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
陆明远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粗布衣袖立刻被染红一小片。他正要开口,却见宋夫人和大姐宋雪芙站在屏风旁默默垂泪。
宋雪芙手里攥着的苏绣帕子已经湿透,丝线绣的蝶恋花图案被泪水晕染得模糊不清。
"你知道雨薇这些天是怎么过的吗?"宋明德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力道大得将前襟的盘扣都崩飞了两颗。陆明远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看来大哥是借酒消愁多时了。
"她每日寅时不到就站在城门口等你,直到宵禁的梆子响了才被衙役们劝回来!深秋的露水多重啊,她连斗篷都不肯披!"
宋明礼扔下家法棍,金属包头砸在地砖上发出"咣当"巨响。
他冲到厅角,猛地掀开一个描金食盒的盖子,里面整齐码着的四样小菜早已干硬变色,唯有中央那碗鸡汤还泛着凝固的油花。
"看见了吗?这是她每日让厨房准备的饭菜,说要等你回来吃热的!"他的声音突然哽咽,"这都换了第七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