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轮到他。他颤抖着手,将那张皱巴巴的五十元,连同书包里母亲给的那卷零钱——总共三百七十块六毛——一股脑儿递进窗口,声音嘶哑:“缴…缴李秀兰的…肾内科住院费…” 窗口里的工作人员是个面无表情的中年女人,她接过那堆零散的钱币,熟练地清点,然后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 “李秀兰,床位号32。缴费370.6元。”冰冷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出来,“欠费余额:.74元。请尽快补缴。” 一张新的、墨迹未干的浅黄色催缴单从窗口下方的凹槽里吐了出来。 累计欠费:¥36,632.74
.74! 冰冷的数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陈默的瞳孔!比王姨电话里说的“近三万七”更具体,更庞大!拿着催缴单的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薄薄的纸片仿佛有千斤重。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发黑,不得不扶住冰凉的金属窗台才勉强站稳。
浑浑噩噩地走到母亲的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观察窗,他看到母亲李秀兰正艰难地侧着身,对着床边地上的一个塑料盆干呕,枯瘦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小李护士在一旁扶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脸上写满了担忧。病房里弥漫着一种绝望的气息。
陈默的脚步像被钉在原地,再也无法向前迈一步。他不敢进去。不敢让母亲看到他此刻的狼狈和绝望。不敢面对母亲那双充满了痛苦却又隐含着一丝微弱期待的眼睛。他给不了希望,只能带来更深的绝望!
他猛地转身,逃也似的冲出了医院大楼。傍晚的冷风吹在他汗湿的身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口袋里那张新打印的催缴单硬硬地硌着他的腿。
不知走了多久,他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滨海理工大学的老校区,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教材科所在的那栋办公楼楼下。楼里灯火通明,新生们正兴高采烈地排队购买崭新的教材。透过明亮的玻璃窗,能看到里面堆成小山的新书,崭新的封面反射着灯光,散发着油墨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