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琦拧开水龙头时,铁锈味的水流在面盆里撞出浑浊的圈。浴室的窗户糊着层旧报纸,边角被水汽泡得发软,露出报纸里侧褪色的寻人启事——那是三年前住在这里的老周,失踪时穿的蓝色工装裤,和赵安琦晾在院子里的那条几乎一模一样。
搓澡巾擦过脊背时,听见院门外传来“咔哒”一声,像是有人踢翻了生锈的垃圾桶。这栋平房在小镇西头,隔着三条街才有人烟,后院的荒草长得比人高,去年暴雨冲垮了院墙,至今堆着半人高的青砖,砖缝里爬满了苔藓,看着像块流脓的烂疮。
“谁啊?”他裹着浴巾走到外屋,玻璃镜面上的水汽还没散,映出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墙上的电子钟显示十一点十七分,夜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得晾在绳上的白背心轻轻晃动,像个悬空的鬼魂。
第二声“笃”响在木门上时,他才看清门板上的裂纹里卡着片干树叶。这扇门是老周留下的,桐油刷了三层,如今漆皮剥落得像蛇蜕的皮,露出底下暗红的木茬,凑近了能闻到股混合着霉味和土腥的怪味。
“送快递的?”他提高了音量,手指在门把手上顿住。门外静得可怕,连虫鸣声都消失了,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上敲鼓。他忽然想起隔壁李奶奶的话:“听见敲门声别乱应,尤其是独居的屋子,要是敲了没声,准是‘那东西’在试探。”
浴巾滑到腰间,赵安琦猛地打了个寒噤。他住的这间平房原是镇上的兽医站,十年前死过个难产的母狗,后来又吊死过个赌徒,墙角至今留着块洗不掉的暗印,像团洇开的血。
“笃。”
第三声敲门响起,比前两次更沉,门板震得墙灰簌簌往下掉。他盯着门镜,那里面本该映出院子里的老槐树,此刻却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像是被人用黑布蒙住了。
传说在舌尖打了个转,他咬着牙回敲了一下。“笃。”指关节撞在门板上,发出空洞的声响。门外的“东西”似乎顿了一下,紧接着传来“笃笃笃”三声,敲得门板嗡嗡作响,像是用拳头砸的。
赵安琦的后背贴上冰冷的墙壁,浴巾彻底滑落在地。他数着敲门声,每回敲一下,心脏就跟着缩紧一次。传说里说,鬼敲门是按次数索命,回敲必须分毫不差,多一下少一下都会引“它”进门。
“笃笃。”
门外的节奏变了,两声短叩,像是女人用指甲刮门。他赶紧跟着回敲两下,指尖已经敲得发红。浴室的排风扇不知何时开始嗡嗡作响,风口里吹出的风带着湿冷的水汽,吹得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敲门声突然停了。
赵安琦屏住呼吸,盯着门板上的裂纹。院子里的老槐树在夜风里沙沙作响,树影透过窗棂投在地上,像无数只晃动的手。他摸出手机想打电话,屏幕却突然黑了,听筒里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像是谁在另一端低声啜泣。
“走了吧……”他喃喃自语,弯腰去捡浴巾。就在这时,“笃”的一声轻响,比最初的敲门声更轻,像是蝴蝶翅膀撞在门上。
他猛地站起来,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传说里没说停了再敲该怎么办,李奶奶只说过“直到听不见为止”。他颤抖着回敲一下,耳朵贴在门板上,听见门外传来布料摩擦地面的2声音,像是有人穿着长袍在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