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照在教学楼东侧的玻璃幕墙上，折射出一片流动的银白。江宸站在楼梯转角，手里捏着一张对折的便签，纸角已被指尖摩挲得微微发毛。她低头看了眼腕表，七点四十三分，还有七分钟上课。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不疾不徐，校服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沈悦走近时，江宸抬起头，将便签递了过去。
“不去自习室了，”她说，声音不大，却清晰，“今天去湖边。”
沈悦接过纸条，展开看了一眼，唇角微扬。阳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颤动的影。她没说话，只是将纸条折好，塞进校服内袋，动作自然得像收藏一封早已注定的回信。
“好。”她应道。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穿过一片樱花林。风掠过树梢，几片花瓣飘落，有一片卡在江宸的发间，沈悦伸手替她摘下，指尖擦过耳侧，又迅速收回。江宸没躲，也没看她，只是轻声问：“你以后……想做什么？”
湖边凉亭里，石桌被晒得微温。沈悦从包里取出一叠打印纸，铺开。是几所高校的研究生招生简章对比表，红笔圈出重点，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分析。江宸看着那些数字和专业名称，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我想和你考同一所。”沈悦说，语气平静，像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江宸垂下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边缘。她不是没想过未来，只是每一次试图勾勒，心里就涌上一阵空落——她不知道自己配不配站在那样的未来里。曾经的她，是另一个名字、另一种身份，如今连自我都还在重建，又怎么能理直气壮地走进别人的明天？
“我……”她开口，又停住。
沈悦没催她。
过了几秒，江宸翻开自己的本子，笔尖在纸上轻轻划过，写下三所学校的名称。第一所是本地重点，第二所稍远，第三所，在南方沿海城市。她画了只简笔海鸥，翅膀朝东，像是正飞向海平线。
“我可以试试。”她说。
沈悦看着那第三所学校的名字，目光停留片刻，没多问，只是轻轻点头。
午后的文创店安静，阳光透过玻璃门洒在木架上，照出一排排手账本的轮廓。店员笑着推荐一款情侣贴纸套装，图案是牵手的小人和彩虹。
江宸的手指猛地蜷了一下。
沈悦察觉到，不动声色地接过贴纸本，翻到空白页，递向江宸：“我们自己画。”
江宸接过笔，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未落。窗外有学生骑车经过，车铃叮当一声，惊得她指尖微颤。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写下第一行字：“去敦煌看星空。”
第二行，她写得更慢：“和沈悦一起去看海。”
字迹有些歪，最后一个“海”字拖出一小截尾巴，像潮水退去时留下的痕迹。
沈悦没说话，只是拿起另一支笔，在旁边添上：“在海边住一晚，听整夜的浪。”
他们一起剪贴、涂画，把零散的愿望拼成一页页手账。江宸画了一辆单车，后座坐着一个小小的自己，前座是沈悦的背影；沈悦则画了图书馆的窗台，两个人并排坐着，书页被风吹得翻飞。最后，她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合影——是上周校庆活动时偷拍的，两人站在喷泉边，江宸低头笑，沈悦侧头看她。照片被剪成卡片，夹在手账最后一页。背面，沈悦用细笔写了一行小字：“等我们老了，再翻一次。”
傍晚，湖面被夕阳染成琥珀色。长椅的位置和昨天一样，影子斜斜地铺在地面。江宸翻开手账，指尖抚过那些字迹和涂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