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树少说也得有百八十年了,树皮裂得跟老农的手掌似的,一道道的沟壑里还藏着些陈年的树脂。
夏天的时候,老头们都爱在树荫底下乘凉,有时候还能捡着几个早熟的杏子解解馋。
这会儿刚开春,树上已经冒出了红艳艳的花骨朵,像小姑娘头上别的红头绳似的,零星几朵性子急的杏花先开了,白里透粉的花瓣在风里直打颤。
徐峰眯着眼瞅了瞅,估摸着再有个三五天,这满树的杏花就得全开了。
到时候远远望去,就像一团粉白色的云彩落在了屯子里,蜜蜂嗡嗡地围着转,那景象,啧啧,绝对是屯子里最打眼的景儿。
“大兄弟,搁这儿干啥呢?”一个扛着锄头的黑脸汉子路过,瞅见徐峰一个人坐着,把锄头往地上一拄,笑着搭话。
这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裤腿卷到膝盖,露出两条黑黝黝的小腿。
目光往下一扫,突然“哎呦”一声,锄头都扔了:“这脚咋整的?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咋还渗着黄水呢?”
徐峰把脚往阴影里收了收,苦笑道:“嗨,别提了,前让个生锈的钉子给扎了。
当时觉得没啥,随便拿布条缠了缠。谁成想这都三天了,不但不见好,还越来越肿,疼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黑脸汉子一拍大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去年老刘家二小子也是让钉子扎了,没当回事,后来发起高烧,差点把腿锯了!你等着,我这就去地里给你叫王大爷去!”说着就要往地里跑。
“别别别!”徐峰赶紧拽住他的衣角,“这位大哥,您别着急,王大爷这会儿正忙着呢。
我这伤虽然看着吓人,但一时半会儿也要不了命。再说了,您这扛着锄头是要下地吧?别耽误您干活。”
黑脸汉子挠挠头,把锄头又捡了起来:“那……那上我家喝口水?就在下边那棵大梨树旁边,我媳妇在家呢,让她给你煮碗红糖水喝喝。
我姓周,叫周大业,屯里人都管我叫大业子。”
徐峰心里一暖。
前世他在屯子里住了那么多年,除了几个必须打交道的,很少有人主动跟他搭话。
没想到重生回来才几天,就有人这么热心地招呼他。
“周大哥好意心领了,”徐峰拱拱手,“我这脚实在不方便走动。等伤好了,一定登门拜访。
等周大业走远,徐峰才慢慢想起来——这人好像是林场的油锯手,农闲时就上山伐木。
前世就听说过这人能干,一个人能顶两个壮劳力。有年冬天大雪封山,他还救过一车翻进沟里的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