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黄浦江上的风带着刺骨的阴冷。
顾公馆的书房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烟灰缸里,雪茄的猩红火星在昏暗光线下明明灭灭,如同一个个危险的信号。
顾承砚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
左手边,是商会里掌管所有物流渠道的钱主管,他额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右手边,则是青鸟和他手下最得力的三名旧部,他们神情肃穆,腰杆挺得笔直,像是随时准备领命赴死的士兵。
“诸位,”顾承砚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南洋商运号’这艘船,已经不干净了。”
钱主管闻言,脸色煞白。
他知道这艘船的重要性,更知道顾承褪话里的分量。
“根据我们截获的情报,日方特高课至少三次利用这条航线,借我们商会的名义转运禁品。”顾承砚将一份文件推到桌子中央,“最新一次,他们要运走的,是一本关系到他们在整个江南地区潜伏网络命脉的密账。货单上写的名目,是‘蚕药’。”
青鸟的眼神一凛,透出杀气。
“直接在港口拦截呢?”一名旧部忍不住开口,“以海关的名义,查扣禁品,人赃并获!”
顾承砚缓缓摇头,指尖在桌面上轻叩:“晚了。对方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只要我们敢动船,他们立刻会以‘破坏通商自由’为由,通过外交途径向工部局施压。到时候,我们不仅拿不到东西,还会陷入巨大的外交纠纷,百口莫辩。”
“那……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密账运走?”钱主管的声音都在发颤。
这不仅是商会的损失,更是对整个上海抗日力量的沉重打击。
“不。”顾承砚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运筹帷幄的精光,“船,我们不动。但货,必须换掉。”
他看向青鸟,一字一顿地吐出他的计划:“我让人连夜赶制了一批特制空箱,尺寸、重量与原定的‘蚕药’货箱分毫不差。箱体外壳,涂覆了一种特制的遇热变色漆,常温下是普通的白色,一旦靠近火源,温度升高,就会迅速变成醒目的黑色。”
“不止如此,”他顿了顿,眼中寒意更盛,“每个箱子的内部,都填满了浸透了高浓度酒精的棉絮。这点酒精,不足以引发真正的大火,更不会爆炸。但只要有明火靠近,它会瞬间燃起,冒出大量刺鼻的白烟,足以制造一场以假乱真的‘火灾’。”
整个书房死寂无声,只有众人越发急促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