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顾家老宅书房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寒意。
门房的禀报声,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一颗石子,余音未散,便已激起千层浪。
“少东家,监察主任府上派人送回了请帖,说……说主任旧疾复发,明日不克赴会。”老门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在这宅子里待了一辈子,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阵仗。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入书房。
青鸟一身夜行衣,气息微喘,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沓尚有余温的纸灰和一张被火燎去半边的信纸。
“少东家,街尾暗巷截获一人,正欲销毁密件。此人已……自尽。”青鸟的声音低沉而冷硬,像两块铁石在摩擦,“纸灰中,拼出了这半句话。”
苏若雪快步上前,接过那残存的信纸,凑到灯下。
烛火摇曳,映出她骤然收紧的瞳孔。
只见那焦黑的边缘上,几个仓皇写就的字迹清晰可辨:“……顾宅明日必有异动。”
两份情报,一明一暗,一退一进,瞬间在书房内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巨网,充满了矛盾与杀机。
“他跑了?”苏若雪秀眉紧蹙,看向顾承砚,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他察觉到了!退回请帖是烟幕,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摆脱我们的监控,在暗中动手。承砚,我们的计划必须立刻调整,茶会的座次、监控的焦点,全都要变!”
她冰雪聪明,瞬间便洞悉了对方的表层意图。
这是一个经典的脱身之计,明面上示弱退缩,让你以为鱼儿脱钩,从而放松警惕,他却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磨利了獠牙,准备致命一击。
然而,出乎她和青鸟意料的是,顾承砚的脸上,非但没有半分惊怒或凝重,反而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极淡的,近乎冰冷的笑意。
那笑容,看得苏若雪心头一跳。
他没有去看那份退回的请帖,甚至没有去接青鸟手中的物证。
他只是负手立在窗前,目光穿透深夜的浓雾,仿佛看到了棋盘之外的另一片天地。
“调整?不。”顾承砚的声音平静如初,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锐利,“为什么要调整?我们的请帖,本就不是只为他一个人准备的。”
苏若雪一怔:“什么意思?”
顾承砚转过身,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智珠在握的辉光。
他走到书桌前,指尖轻轻拂过那份由苏若雪亲手绘制,标注着每一个监控点和人员动线的茶会座次图。
“若雪,你想,他为什么不直接消失,而是要大张旗鼓地派人退回请帖,还用‘旧疾复发’这么一个经不起推敲的理由?”
不等苏若雪回答,他便自问自答:“因为,他不是在对我解释,而是在对‘某些人’发信号。他告诉那些同样心怀鬼胎的同伙:陷阱已被识破,计划取消,各自潜伏,不要妄动。他以为这样,就能将他那条线上的所有人都摘出去,让我们的茶会变成一场空对空的独角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