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的手一抖,姜茶泼在青布围裙上。
她抬头时,眼里的警惕碎成水光:"您...您怎么知道?"
"芷兰小姐在染坊救过被打的学徒。"顾承砚摸出铜火柴盒,"她总说,能把靛蓝染得透的手,不该沾血。"
阿秀的眼泪砸在围裙上,洇开一片深色。
她扯下门闩,从床底摸出个油纸包:"三年前芷兰小姐来云岭,说要找江南织造局的老仓库。
她走那天,塞给我这个——"她展开油纸,里面是半张染着茶渍的地图,"她说'窑中砖,记兵械',可这图上标的,是当年织造局藏丝绸的地窖。"
顾承砚的指尖划过地图上的红圈。
那是云岭村后半山腰的位置,旁边用小楷写着"癸未年夏,十万匹杭绸封于此"。
他想起老九在审讯室里咳着血说的话:"窑中砖,记兵械",突然明白——林芷兰找到的,根本不是兵械,是被藏了百年的丝绸织造秘本。
"叮铃——"楼下传来铃铛响。
青鸟推门进来,脸上沾着草屑:"镇外十里的山坳里有火光。"他压低声音,"我数了,七堆,围成半圆。"
顾承砚把地图塞进怀里。
窗外的风卷着松涛声灌进来,他望着阿秀颤抖的手,突然笑了:"阿秀姐,明早帮我备两斤糯米。"他转向青鸟,"今晚你守前院,我守后窗。"
青鸟摸出勃朗宁,枪套上的并蒂莲在月光下泛着柔光。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顾先生,苏小姐的电报最后一句是'小心茶'。"
顾承砚端起桌上的姜茶。
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他望着杯底沉着的细沙——那是碾碎的曼陀罗籽。
山风掀起窗纸,他听见后山传来狼嚎,混着若有若无的铁锹声,像有人在挖什么东西,正等着黎明。
山风卷着松针簌簌敲窗时,青鸟的指节正抵在窗框裂缝上。
他盯着镇外山坳里那七簇跳动的火光,喉结随着火光明灭上下滚动——七堆篝火,半圆围合,正是特高课"瓮中捉鳖"的暗号。
"顾先生。"他退后半步,勃朗宁的枪管在掌心沁出薄汗,"山坳的火是诱敌阵。
东头溪涧的断桥、车夫的胶鞋印、老板娘的曼陀罗茶,全是为了把咱们往云岭村赶。"他摸出怀表,后盖的顾家暗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是顾承砚让他丢在路边的饵,此刻竟真的被人送回客栈,表链系着半截带血的布片,"他们想让咱们以为入局,其实早挖好了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