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在头顶嗡嗡作响,光线透过铁窗栅栏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顾承砚将牛皮纸袋"啪"地摔在木桌上,老九的金丝眼镜被震得滑下鼻梁,露出眼尾紧绷的细纹。
"顾少东家这是要屈打成招?"老九扯了扯被手铐勒红的手腕,嘴角还挂着方才撞门时蹭的血渍,"工部局的律师明早就能来提人——"
"你猜林芷兰临终前最后写的是什么?"顾承砚抽出一张泛黄的信笺拍在他面前。
墨迹因血渍晕染成暗红的花,却仍能辨出"老九非九,是局"六个字。
老九的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
他前倾身体,喉结在翡翠胎记下滚动两下,声音突然发涩:"这...这不是她的字。"
"那这个呢?"顾承砚又推过去一方素帕。
帕角用极细的绣线锁着半朵素兰,正是林芷兰惯用的湘绣针法。
老九的手指刚触到帕子边缘,突然像被烫到般缩回,指节在桌面敲出急促的鼓点。
"三年前,她在东京浅草寺求的签。"顾承砚的声音放轻,像在说一段旧年往事,"解签的老尼说'兰草遇霜,根脉不死'。
你猜她当时怎么回的?"
老九的额头渗出细汗。
他盯着素帕上的素兰,喉结动了动,突然低笑起来:"她总说要做带刺的兰草...原来连死都要扎人。"
顾承砚没接话,只是从西装内袋摸出个铜制火柴盒。"咔嗒"一声擦燃火柴时,老九的眼睛猛地睁大——火焰映着盒底刻的"芷兰"二字,正是林芷兰送他的定情物。
"她没死。"老九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擦过铁板,"但她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
顾承砚的手指顿在半空。
火柴烧到指尖,他却浑然未觉,只盯着老九泛青的嘴角:"说。"
"闸北砖窑底下有三个暗仓,存着梅机关拨给汉奸的军火。"老九的语速突然加快,像是要把所有话都塞进这几分钟里,"法租界27号仓库的账本,户头是'大和物产株式会社',每月十五汇去伪满的'满洲重机'——"
"苏若雪!"顾承砚突然提高声音。
铁门"吱呀"推开,苏若雪抱着一摞账本闪身进来。
她发梢还沾着雨水,旗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间那串顾家用了三代的翡翠串珠。"顾先生。"她把账本推到顾承砚面前,指尖点着其中一页,"刚从汇丰调的流水,每月十五确实有笔十万的汇往新京。"
老九的目光扫过账本上的数字,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你们查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云岭村...云岭村的矿脉才是他们的命门。"
"云岭村?"苏若雪的指尖在账本上顿住。
她抬头看向顾承砚,后者正盯着老九,眼底翻涌着暗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