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坊后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豆大的光。
他刚伸手要推,怀里的铜哨突然震动——是苏若雪的电报机改装的信号。
顾承砚摸出怀里的密电码本,借着月光译出内容:"汇通账户关联军统乙字站,对方或已察觉。"
他的手指在"察觉"两个字上顿了顿,喉结滚动两下。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回头正看见青鸟从黑影里钻出来,青布短打沾着茶渍,手里捏着半张被揉皱的草纸。
"吴兆麟的人。"青鸟把草纸递过去,"在松鹤楼听的,说明儿清晨观前街'接货',货单上写着'顾'字。"
顾承砚展开草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卯时三刻,观前街口,顾"。
墨迹未干,还带着茶渍的黄晕。
他抬头时,织坊窗纸突然被风掀起一角,漏出里面晃动的烛火——是守夜的老匠头在煮茶,壶嘴飘出的白雾里,似乎还裹着股熟悉的靛蓝染剂香。
"若雪说得对。"顾承砚把草纸折成小块塞进袖扣,目光扫过观前街方向的夜空,"他们比我想象中更急。"
青鸟摸出怀里的短刀,在月光下擦了擦刀刃:"要我现在去端了他们窝?"
"不。"顾承砚低头整理长衫下摆,嘴角勾出抹极淡的笑,"让他们以为自己赢了第一步。"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吆喝混着河风钻进巷弄。
顾承砚望着织坊门楣上斑驳的"瑞锦"二字,忽然想起苏若雪今早说的话:"林芷兰当年在苏州染坊用的暗号,是瑞锦坊的靛蓝。"
他伸手推开后门,老匠头的惊呼声混着茶香扑面而来。
而在观前街的方向,某个茶楼雅间的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响,两张便衣的脸正凑在油灯下,盯着手里的照片——那是顾承砚三年前在染坊调试织机时的模样,边角已经泛了黄。
"卯时三刻。"其中一人把照片按在桌上,"这次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苏州。"顾承砚把草帽檐又压下两分,青布马褂的下摆扫过青石板,在"福记裁缝铺"的铜铃前停住。
门内飘出的线香混着浆糊味钻进鼻腔——这是老裁缝唐伯的规矩,每接贵重活计必焚沉水香,与林芷兰当年的信里写的分毫不差。
"外埠来的布商,想订十套苏绣旗袍。"他叩了叩门框,声音刻意粗哑。
门帘掀起半角,露出双布满老年斑的手,正攥着枚银顶针。
唐伯的眼睛在老花镜后眯成两条缝,像在看块需要验纹的绸缎:"苏州绣娘多的是,怎的寻到我这小铺?"
顾承砚摸出怀里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