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砚掀开窗帘一角,看见阿福正扯着个灰布衫的年轻人往偏门走,那年轻人袖口沾着茶渍,是四马路"春风楼"的说书先生。
他摸出怀表看了眼,七点一刻——比计划早了一刻钟。
"去把阿文叫来。"他对苏若雪说,声音里添了丝锐度,"让他带三个人去霞飞路,盯着《日日新闻》的报童。"
苏若雪刚应了声,楼梯口就传来青鸟的声音。
他不知何时换了身旧学生装,领口松松垮垮,手里提着个油渍斑斑的食盒,倒像哪家米行的伙计。
顾承砚注意到他袖口翻折处有块新鲜的墨迹,该是刚伪造完协议副本。
"日侨报社的门卫换班了。"青鸟把食盒放在桌上,掀开盖子,里面码着六份用报纸包着的"点心"——每份报纸里都裹着半张《沪市清算计划》的复印件,关键处用红笔圈着"中方企业配合"的字样,"老周头去买烟了,我塞了包哈德门在他抽屉。"
顾承砚捏起份复印件对着光,纸张边缘的毛边还带着裁纸刀的痕迹,油墨味里混着股淡淡的松节油气息——是用日侨报社自己的印刷机印的,完美。
他抬头时,青鸟正望着苏若雪手中的信笺,目光在"清算计划"四个字上顿了顿,又迅速移开。
"该走了。"青鸟提起食盒,转身时又补了句,"他们今早会登篇《中方企业蓄意破坏沪市稳定》的报道。"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块石子投进静潭,荡开层层涟漪。
顾承砚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窗外,阿福的黄包车已经出发,车篷里鼓着个布包——是那封匿名信。
街角的茶棚传来的说笑声突然拔高,"听说东洋人要吞了咱们的钱庄?可别瞎说,没凭据的事......"
苏若雪停了笔,抬头看他:"要我去盯着报社?"
"不用。"他走过去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你今晚要写篇文章。"
"什么文章?"
"分析《沪市清算计划》若实施,对纺织业、米行、钱庄的影响。"他指腹蹭过她腕间的翡翠镯子,那是她母亲留下的,"用苏记账房的名义,登在《申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