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解开大衣纽扣,露出里面别着的怀表链——与周慕舟的同款,是三年前商会成立时发的纪念物。
“周少爷急着要这个位置,总得让大家知道为什么。”他从口袋里摸出个铜制留声机,“昨天在北平,有位朋友托我带了段录音。”
唱针落下的瞬间,会议室里响起杯盏相碰的脆响。
周慕舟的声音混着雪茄味飘出来:“只要赶走顾承砚,丝织业的关税优惠、码头货位,我都能和洋行谈……”
“啪!”周慕舟的怀表砸在桌上,表盘裂成蛛网。
他猛地站起来,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你偷录!这是栽赃——”
“栽赃?”顾承砚按下留声机的暂停键,“上周三晚十点,沙逊大厦顶层酒吧,你和怡和洋行的布朗先生说‘顾承砚的实业救国就是块破布’,是不是栽赃?”他转向后排发愣的董事们,“各位借过顾氏绸庄的周转金,可知道周少爷拿你们的地契做了抵押,换洋行的‘支持费’?”
空气里响起抽气声。
福源米行的王老板颤巍巍举起联署书:“顾会长,我、我是被周少爷说动的……”
周慕舟突然扑向桌角的抽屉,金属刮擦声里,一把勃朗宁手枪顶了出来。
他的手在发抖,枪管却死死对准顾承砚:“你以为能赢?租界巡捕房的人就在楼下——”
“砰!”
会议室门被撞开,八个持着驳壳枪的护卫鱼贯而入,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指向周慕舟。
顾承砚这才注意到,刚才站在门廊的保镖不知何时换了装束,领扣下都别着顾氏绸庄的银蝶徽章——是苏若雪从绸庄护院调过来的。
“周少爷。”顾承砚弯腰捡起地上的怀表,“你父亲临终前托我照顾你,说你小时候总跟着他学打算盘。”他把怀表轻轻放在周慕舟脚边,“现在,该算总账了。”
凌晨两点的商会顶楼,顾承砚推开窗户。
黄浦江的风卷着湿气扑进来,他摸出苏若雪刚送来的电报:“账目已清,周慕舟抵押地契十七处,收洋行银票八万。”
楼下传来警笛声,是法租界的巡捕来“维持秩序”了。
顾承砚望着远处顾氏绸庄的灯光,那里有盏灯始终亮着——苏若雪一定还在等他。
他从抽屉里取出新拟的章程,“实业救国基金”六个字在月光下泛着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