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更要让他们知道,断我们的血脉,他们自己也会失血。"顾承砚翻转手掌,与她交握,"去联络福源的周老板,就说我愿意把顾氏绸庄新到的五十匹杭绸押给他,做临时结算的担保。"他的掌心有薄硬的茧,是改良缫丝机时被齿轮磨的,"利息按市面最高算,我要他今晚十二点前给答复。"
苏若雪的睫毛颤了颤。
她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那是从前那个只知逛戏园、斗蛐蛐的顾三少绝不会有的光。"好。"她应了一声,转身时裙摆扫过账桌,带起一张纸飘落在地。
顾承砚弯腰捡起,是她的记账便签,字迹娟秀却带着急:"顾氏抵押品清单:杭绸五十匹(估值三千六)、仓库地契一张(估值五千)......"
顶楼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时,二十多双眼睛同时望过来。
吴叔的旱烟杆在桌上敲得咚咚响,陈掌柜的绸布账本被攥出褶皱,最末座的纺织厂周老板正捏着怀表骂娘:"老子的纱锭还在码头上堆着,明天不结运费,船东就要扣货!"
顾承砚站到长桌尽头,指节叩了叩桌沿。
嘈杂声像被剪刀剪断的线,霎时安静。"诸位都知道,咱们的票据清算所是给中小商户兜底的。"他扫过众人紧绷的脸,"现在有人要断这个兜底的手——"他抽出苏若雪刚送来的电报,"财政部联合三家银行冻结了我们的资金,理由是'风险审查'。"
"放他娘的狗屁!"染坊王老板拍案而起,茶盏震得跳起来,"上个月财政部张次长还说要'全力支持实业',这会子就玩阴的?"
"王老板说的是。"顾承砚把电报推到桌中央,"但光骂没用。"他从西装内袋取出一沓文件,"我让若雪联络了福源、恒兴、通和三家仍独立的钱庄,他们愿意以抵押形式为我们开通临时结算通道——"他翻开第一页,"顾氏绸庄押五十匹杭绸,染坊王老板押十缸靛蓝,纺织厂周老板押码头存货......"
"顾少这是要我们把家底都押出去?"布行林掌柜皱起眉,"万一钱庄也顶不住......"
"顶不住的话,这些抵押品就是他们的催命符。"顾承砚的声音冷下来,"财政部要查风险,咱们就给他们看——断了清算所,三十三家中小商户发不出工钱,六百多个工人要堵财政部的门;十五家原料商收不回款,就要去租界告咱们违约;更要紧的是......"他的目光扫过墙上"实业救国"的锦旗,"日本人正盯着呢,他们就盼着咱们自己乱,好趁机吞了咱们的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