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的夜风卷着梧桐叶扫过顾承砚的鞋尖时,他正攥着怀表往回赶。
怀表里那片桑树叶被体温焐得温热,贴在掌心跳动——像极了苏若雪每次着急时会无意识摩挲的动作。
"先生,再快点!"他拍了拍黄包车夫的背,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声响骤然急促。
刚才电话里苏若雪的声音还在耳边:"阿砚,通商银行、四明银行、中国实业银行......三家突然冻结了联盟账户的流动资金。"她算盘珠子碰撞的脆响透过电流刺得他耳膜发疼,"我查了冻结理由,说是'配合财政部风险审查',可半小时前我核对流水时,这些账户还能正常走账......"
黄包车在顾家绸庄后门刹住时,顾承砚的西装裤脚沾了星点泥渍。
他推开账房木门的瞬间,煤油灯的光被穿堂风掀起,在苏若雪紧抿的唇上投下晃动的影。
她面前摊着三本厚账册,最上面那本的边角被手指捏得发皱,算盘珠子还保持着最后一拨的弧度——个位档的算珠全被拨到上框,像一串凝固的冷汗。
"若雪。"顾承砚伸手按住她发颤的手背。
她的手比平时凉,指节因长时间拨算盘泛着青白。
苏若雪抬头时,眼尾的碎发黏着薄汗。"刚又收到通和钱庄的急电,"她抽出压在账册下的电报单,"他们说财政部下午派人递了公函,要求所有与联盟有业务往来的金融机构'暂停高风险结算'。"她的指甲在"高风险"三个字上掐出月牙印,"可我们的票据清算所上周刚帮三十三家中小商户兑付了汇票,那些都是要给工人发薪的钱......"
顾承砚的拇指轻轻蹭过她手背上的薄茧——那是管账十年磨出来的。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商会说过的话:"清算所是联盟的血脉,断了血脉,再强壮的身子也要瘫。"原来敌人早就在这里下了套。
"去把吴叔和陈掌柜叫来。"他松开手,从西装内袋摸出钢笔,在电报单背面快速写下几个名字,"让门房通知所有核心成员,半小时后到顶楼会议室。"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把去年和通和、恒兴、福源三家钱庄签的互保协议找出来,要原件。"
苏若雪盯着他笔下飞转的字迹,突然抓住他欲收笔的手腕:"阿砚,这些钱庄都是咱们花了半年才谈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