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砚盯着他的手指——那根沾着茶末的食指正往箱底探,突然被小个子拽了把:"老黄,上头说找机器零件,谁闲得查茶叶?"他把报关单拍回顾承砚手里,"滚吧,再磨蹭天黑前到不了桐乡!"
商队重新上路时,顾承砚才发现后背的棉袍全湿了。
老周凑过来,声音发颤:"顾先生,您方才那笑......跟真茶贩子似的。"
"真茶贩子可舍不得让茶箱淋露水。"顾承砚摸出块帕子擦脸,目光扫过队伍最后那辆独轮车——车夫是生面孔,苏若雪说这是阿贵介绍的"脚力快手",可此刻那人正缩着脖子,帽檐压得低低的,连车把都握得发僵。
傍晚扎营时,山风卷着松涛灌进谷口。
伙计们架起篝火煮面,顾承砚蹲在茶箱旁检查绳结,突然发现最后那辆车的车夫没在。
"老陈呢?"他问正在添柴的二牛。
二牛挠了挠头:"方才说去林子里解手,这都小半个时辰了......"
顾承砚的手指骤然收紧。
他望着渐浓的夜色,听见篝火噼啪炸开火星,像极了昨夜苏若雪拨算盘时的脆响——她当时捏着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承砚,车夫要选知根知底的,生脸......"
山风突然转了方向,送来若有若无的马蹄声。
顾承砚猛地站起来,目光扫过黑黢黢的林梢——那里有片叶子正不自然地晃动,像被什么东西压弯了。
顾承砚的靴底碾碎一截松枝,脆响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刺耳。
他盯着林边那串歪歪扭扭的脚印——脚尖朝内,明显是被人拖行时蹭出来的。
山风卷着潮气钻进领口,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他想起苏若雪昨夜攥着算盘时的叮嘱:"生脸车夫若在茶行没干满三年,脚底茧子都是新的。"
"二牛,把老陈的铺盖卷拿来。"他声音压得极低,手指扣住腰间那把从当铺淘来的勃朗宁。
二牛小跑着递来灰布包裹,顾承砚抖开铺盖,霉味混着陌生的烟草味冲出来——是哈德门的焦苦,老周抽的旱烟绝不会有这股子腻香。
"走水了。"他转身对围过来的伙计们说,火光映得他眼尾发红,"老陈被人做了,咱们的货露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