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生金
一、鼓楼风声:黔东南的晨雾还没褪尽,雷山宾馆的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吴三月摸着烟杆上的包浆,看对面墙上的电子屏循环播放苗药种植基地的航拍画面——万亩梯田像被绿锦缎层层叠起,穿靛蓝土布的药农正弯腰采收天麻,镜头拉近时能看清他们竹篓里晃动的黄精。
"吴老,您的《苗医外治经》手稿修复方案,基金第一批就批了。"穿西装的年轻人递过保温杯,杯壁印着"苗医非遗保护论坛"的烫金字样。吴三月掀开杯盖,野菊的清香漫出来,这是他昨天在宾馆后山坡采的。
六十年前他跟着师父在雷公山采药时,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坐在装空调的屋子里讨论苗医。那时候师父总说"药在山间,医在人心",现在徒弟阿勇却能用手机给千里外的病人看舌苔,说这叫"数字问诊"。
主席台后的幕布突然亮起,"首支苗医保护专项基金成立仪式"几个字映得人眼睛发花。吴三月看见坐在第一排的李教授正整理西装,十年前这位留洋博士第一次来苗寨时,连辨别艾草和青蒿都要翻图鉴。
二、基金背后
林深站在侧台看工作人员调试话筒,西装口袋里的U盘存着基金章程。三年前他在贵阳医学院的图书馆里,偶然翻到一本民国时期的《苗疆药志》,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用雷公藤治疗麻风病的配方,旁边用铅笔写着"1947年试用于榕江病区,有效率七成"。
"林总,该您上台了。"助理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聚光灯亮起时,林深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吴三月的场景——老人蹲在自家堂屋的火塘边,用炭笔在桐油纸上画草药图谱,烟杆斜插在腰间,药篓里的七叶一枝花还沾着露水。
"保护苗医不是把它放进博物馆。"林深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全场,吴三月手里的烟杆顿了顿,看见屏幕上跳出基金资助项目表:老医师带徒每人每年补助八万元,古籍修复按页计费,苗药种植合作社每亩补贴一千二。
台下响起掌声时,林深看见后排站着几个穿校服的孩子,他们胸前的校徽是银制的药锄图案——那是雷山中学"苗医少年班"的标志。上个月他去学校考察,十二岁的小阿妹能准确说出五十种草药的性味,笔记本里贴着自己拍的植物特写。
三、古籍新生
基金成立后的第三个月,国家图书馆的修复室迎来了吴三月的手稿。周瑾戴着白手套,用镊子轻轻掀开《苗医外治经》的最后一页,虫蛀的破洞像星子落在靛蓝的土布上——这是老人用自染的布料做的书皮。
"周老师,这朱砂绘图用的胶水里掺了桐油。"实习生小张举着放大镜,镜片反射出修复台上的光谱仪。周瑾点点头,去年修复清代苗医抄本时,他们发现古人用糯米浆混合蜂蜡做黏合剂,比现代化学胶水更适合潮湿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