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苗医国际文化节记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凯里民族文化宫前的铜鼓广场已飘起淡淡的药香。那香气里混着艾草的温苦、薄荷的清冽,还有金银花的甜润,像极了阿爸药箱里常年萦绕的味道。身着百褶裙的苗族姑娘们捧着盛满米酒的牛角杯,银饰随着舞步叮咚作响,用清亮的歌声迎接来自三十七个国家的宾客——首届苗医国际文化节,就在这缕跨越山海的药香里拉开了帷幕。
一、铜鼓声里的相遇
阿爸把祖传的银项圈往我颈间一扣,冰凉的银器贴着皮肤传来细微震颤。项圈上錾刻的十八道纹样,是苗族迁徙路上途经的十八座山。"记住,我们带的不仅是药箱,是整个雷公山的草木灵气。"他布满老茧的手指抚过我药箱上雕刻的《苗族古歌》纹样,那里记载着苗族先民与草药共生的千年智慧,从长江流域到云贵高原,每一株草药都跟着脚步换了生长的地方,却始终守着治病救人的本分。
广场中央的十二面铜鼓同时敲响时,震得脚下的青石板都在发颤。我看见来自老挝的潘萨医生正对着一株活态展示的七叶一枝花出神。他靛蓝色的头巾上绣着和我药箱纹样相似的蛇形图腾,蛇眼处缀着的银片在晨光里闪闪烁烁。"在我们那里,它叫'蛇见怕'。"潘萨转过身,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掌心摊开的牛皮药书上,手绘的草药图旁标注着老挝文的炮制方法,竟与我家祖传的《苗医百草经》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用米酒浸润后,在辰时的阳光下晾晒七日。
"你们的蛇图腾,也是纪念神农尝百草时遇蛇救险的故事吗?"我指着他头巾上的纹样问。潘萨突然红了眼眶,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个竹制小盒,里面装着半块发黑的蛇蜕,"这是我祖父1975年在琅勃拉邦救一位中国知青时,那条咬伤他的银环蛇留下的。知青说,他们老家也有蛇护药草的传说。"他摩挲着蛇蜕边缘,"后来知青回了湖南,再也没联系上,但这蛇蜕我带了四十年。"
文化节的开幕式上,年过八旬的国家级苗医传承人李奶奶被众人簇拥着走上台。她颤巍巍解开蓝布帕子,露出里面层层包裹的牛角药筒,筒身刻满的星象图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这是我阿公在长征时给红军治枪伤用过的。"老人的声音里带着岁月的沙哑,却让全场瞬间安静下来,"当年红军打娄山关,伤员太多,西药不够用,阿公就带着后生们钻进大娄山,用接骨草、血当归捣成药膏,这牛角筒里装的,就是那会儿剩下的药渣。"
李奶奶举起药筒往掌心倒了倒,几粒深褐色的渣末落在她布满皱纹的手心里。"你们看,"她凑近麦克风,"这药渣里还有当年的硝烟味呢。"风从广场东侧的苗寨吹过来,带着新蒸的糯米香,混着药筒里飘出的陈年老味,像是把八十年的时光都揉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