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中的场景只能说是人间炼狱。
或许说,再贴切的词也没有亲眼见证这一切来得更惨烈了。
破碎的扭曲的肢体堵塞了血液凝结的错综道路,空气中弥漫着叫人难以忍受的血肉腥味,金属切割后并不平滑的创面依稀可见白骨,还在汩汩往外淌着血。泡了血的道路也显得黏腻难行。
格拉德的目光越过森森的白骨,错恒的肢体,稠红的血液,一直到那台上的尚且温着白汽的清池。表面浮着一层没能浸透的血脂,显出一种未被污染的纯澈。
池边却趴伏着少女,血流不止,清池中也逐渐变深变红了。
格拉德抿一下唇,没有说话,薇薇安就先一步抬头看他。她眼角的那粒小痣似乎是被这水汽热得化了,晕开一片将掉不掉的浅色。
她大半身子泡在池水里,手臂古怪地扭曲着,血液浸饱了白裙,勾勒出玲珑身段。重伤应该在腿上,因为下半身在衣服中空空荡荡。
格拉德忽然想到那天在薇薇安帐篷里看到的爱德华。他也是这样死去的。
“你现在也可以来看我的笑话了。”薇薇安面色从容,那漂亮的面孔居然没有一丝伤口,像是她刚刚敷粉后那样白皙净透,如同雪莲。
“……”
格拉德没有答话,而是问她:“是你杀掉了骑士们,对吗?”
“……”薇薇安笑起来,“他们那样可耻的入侵者……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对于剧团中的众人来说,他们这些人似乎确实是这可耻的入侵者。
“……你妹妹很勇敢。”格拉德忽然说。
薇薇安从容的面孔瞬间变得扭曲。显然她方才目睹了帐篷外的一切,也看到了躲在暗处,无动于衷见证着妮妙死亡的骑士。
“你们为什么要来回交换身份?”格拉德问,“为了好玩吗?”
“……”
薇薇安咬着牙,显出几分怨毒。但抬头看到格拉德面上真心实意发问的神色,这份怨毒倒是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她笑起来,轻声道:“你怎么会明白呢?毕竟你什么也不在乎。”
“……”格拉德没有反驳她。其实他也没什么必要再进来找她。毕竟维持幻境的戒指已经在他的手上,他们的话其实并不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他为什么要回来呢?为什么要问她这样多?
其实格拉德也不清楚。
其实他也确实可以不再多问的。
“妹妹是个胆小鬼。”薇薇安忽然开口了,声音又轻又柔,像是滑过绸缎的光珠,“可她不要我的保护。”
“听我的话,一直待在我身边,像是她先前做的那样,其实一切都会很好。”薇薇安说,“可是比起我,她更喜欢其他人。别人。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
“但她总会被他们伤害的。她就要掉眼泪了。”少女的声音清润润的,“所以。为她做好所有事,她会很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