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意识,是在一阵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和浓烈的汽油废气味道里,被硬生生拽回现实的。
不是实验室恒温系统低沉的嗡鸣,不是服务器阵列散热风扇高速旋转的嘶吼,更不是同事在隔壁讨论最新蒙特卡洛模拟参数的熟悉声音。取而代之的,是车窗外一片灰蒙蒙、低矮陈旧的建筑轮廓,耳边是嘈杂得近乎刺耳的鼎沸人声,混杂着尖锐的自行车铃声和某种高亢、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吆喝。
“让一让!让一让!踩脚了嘿!”
一股大力从侧面涌来,带着汗味和劣质烟草的气息。林默一个趔趄,肩膀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车厢铁皮上,疼痛让他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大半。他猛地睁开眼。
视野里,是拥挤不堪的车厢。一张张被生活磨砺得粗糙、带着焦虑或麻木神情的脸庞紧挨着。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或皱巴巴的灰色中山装,女人裹着红绿格子的头巾。空气浑浊,汗味、尘土味、某种油炸食物的油腻气息,还有那无处不在的、劣质汽油燃烧后刺鼻的尾气味,混合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存在,粗暴地塞满他的鼻腔和肺部。
他低头,看到自己身上是一件同样灰扑扑、袖口磨损的夹克衫,布料粗糙。脚上是一双沾满泥点的解放鞋。左手下意识地摸向裤兜,触感不是智能手机熟悉的冰冷玻璃和金属边框,而是一个方方正正、硬邦邦的塑料外壳。掏出来一看,是一本深蓝色封皮、边角卷起的证件——工作证。上面贴着一张他年轻了至少二十岁的黑白照片,眼神带着一丝未被磨灭的书卷气,名字赫然是“林默”,单位是“南江市第二机械厂”,职务:“技术科实习员”。
日期:1991年3月7日。
嗡!
仿佛有一口巨大的铜钟在他脑海里被狠狠撞响,震得他耳膜轰鸣,眼前发黑。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上一秒的记忆碎片还在翻涌:实验室刺眼的警示红光,同事们惊慌的呼喊,量子计算阵列核心过载发出的恐怖尖啸,眼前炸开的、吞噬一切的蓝白色能量乱流……
1991年?南江市?第二机械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