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鼓刚敲过第一遍,礼部衙门前已挤满了看榜的举子。陈砚秋站在石狮阴影里,肋间的伤口随着心跳阵阵抽痛。断钥在袖中发烫,与怀中父亲头骨的温度相互呼应。薛冰蟾扮作卖花妇人,机关手甲藏在竹篮下;赵明烛的异色瞳隐在斗笠阴影中,残破的琉璃镜片映出皇榜后隐藏的银线网络。
"张榜——"
礼部胥吏的唱喝声中,朱漆大门缓缓开启。当杏黄榜文垂落的刹那,人群中突然爆出惊呼——榜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血渍,朱笔写就的进士姓名渐渐融化,重新凝结成《黜落簿》上的死亡记载:"庐陵欧阳明,溺毙墨池,口塞铜钉三枚"。
"血验术!"薛冰蟾低呼。她篮中的机关鸟突然振翅,叼回一滴未干的血珠——银针试探下,血珠竟分成黑红两色,黑色部分带着灵鹫香特有的腥甜。
陈砚秋挤到前排。榜上第三百六十名的位置,血渍正诡异地组成他的姓名,但墨迹未干便又化作"江州陈明远,天圣二年锁院地窖,活钉七日"。他伸手触碰的刹那,整张皇榜突然无风自动,背面浮现出用白矾水写的西夏文字:"天枢骨归位"。
"快看榜纸夹层!"
赵明烛的镜片碎渣突然飞向皇榜。在光线折射下,众人清晰看到榜纸中间夹着桑皮薄绢——上面用工笔绘着十二世家嫡子的肖像,每幅画心口位置都钉着枚铜钉,钉尾系银线连向岭南方向。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新科进士们一个接一个倒地抽搐,他们的七窍中钻出带翅蚂蚁,在空中组成契丹文字:"魂引已成"。薛冰蟾的机关手甲闪电般夹住一只,发现蚁腹中空,藏着粒刻有西夏军镇名的金珠。
礼部官员惊慌失措地想要收榜,皇榜却突然自燃。青绿色火苗中,三百六十个黜落者的虚影缓缓升起,每个都捧着自己被篡改的考卷。当火光映到陈砚秋脸上时,所有虚影突然齐刷刷转向他,无唇的口中吐出黑血,在空中凝成父亲被钉在地窖的景象。
"妖术!这是妖术!"
礼部侍郎李邦彦的尖叫戛然而止。他的官帽突然炸开,颅骨天灵盖上赫然钉着枚青铜钉——钉帽的浑仪纹饰与陈砚秋的断钥完全一致。更骇人的是,他的头皮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将面皮顶出无数凸起的小点。
赵明烛的银簪破空而至,刺入李邦彦的眉心。黑血喷溅中,数十只青铜蚂蚁钻出,每只都衔着片考卷残页。薛冰蟾的机关网凌空撒下,却见那些蚂蚁突然自爆,碎片中浮现金粉组成的西夏军令:"鹰路已通,鬼贡待客"。
陈砚秋怀中的头骨突然剧烈震动。他低头看去,颅骨天灵盖上的地图正渗出黑血,将鬼贡院的轮廓勾勒得越发清晰。祭坛中央的空缺处,缓缓浮现出韩绛被铁链锁住的身影——老人的脊背上钉着三百五十九枚铜钉,每根钉子都连着银线,通向悬浮在空中的考卷。
"血榜是诱饵......"薛冰蟾突然扯开陈砚秋的衣襟。他肋间的伤痕已变成青黑色,《锁院赋》的文字正在重组,最后拼成:"速毁天枢骨"。